第8章 08-说到做到

“您的劝说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呢?”柳园弥礼揶揄着说,“怎么能说漂亮女孩是工具人啊,她们不是上天赐给我们这些人的宝贵礼物么。”

“家庭医生得对自己的病人负责,我总得站在你这边说话。”赵景一边塞了两口食物,话语含糊不清,“你需要什么,我就得考虑什么。”

“你和每个女孩子都这么说?”柳园弥礼歪了歪头。

“差不多。”赵景笑眯眯地说,“但我希望你更准确一点,我是对每一个病人都这么说。”

“这个世界还算不错,他们总是能够发现更适合自己的一面,而不是被人教育你这就是错的。”

“世界和社会对于人有它们自己的要求,学着适应世界的审美当然没错,但也不是走在另外的道路上,就必须得去死了的。”

他的话语一顿,上下打量着柳园弥礼,“但你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如果我不是个家庭医生,我高低要举报你的违法乱纪行为。”

柳园弥礼捧着肚子,笑道:“哪有违法乱纪,我做的是正常的生意哦。”

“你说了算。”赵景示意你说的都对。

“但您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柳园弥礼垂下眸子,“仔细想想,教廷的圣女不但身份麻烦,而且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礼品了。”

“如果我有幸能够提前打开这份礼物,那我之后还要去哪里寻找更好的替代品呢?”

赵景无奈一笑,“不能是真爱无敌?万一你被她感化了呢?你和她聊你的心灵缺陷,楚楚可怜眸光凄凉,像是小动物在主人面前展露自己娇弱的肚皮。”

“而她会说命运怎么能如此苛待一个好孩子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缺陷,那么就让我用自己来感化你吧········哈,抱歉抱歉。”

赵景没能绷住。

教廷这一代的圣女,应该是卡多雷家的姑娘?

他一想到某个老朋友晃动拳头把玩双枪的姿态,就很难想象有朝一日她的女儿会抱着小猫小狗眼含泪珠说你真可怜,让我来温暖你吧········有点没办法想象了。

“医生,你说纯爱无敌的时候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哦。”柳园弥礼眨了眨眼睛,“和我聊聊你的爱情故事嘛。”

她抱住了赵景的胳膊,真的有种小女孩撒娇的味道。

灯光转成暖色调,柳园弥礼的身上弥散着某种檀木的清香。

女孩的娇软摩擦着赵景,他垂下头,和已经贴的很近的柳园弥礼对视。

“你就一点都不害怕?”赵景有些无奈。

双方贴面对视的时候柳园弥礼的身体轻轻颤抖,像是面色娇羞,闭上眼睛等待事情下一步发展的女孩。

我不喜欢这样的,但我闭上了眼睛,所以你要吻我要抱我的话,我是反应不过来的哦。

她的身体紧张,然而心灵泛着粉红色的泡泡,面颊也是粉红色的,娇羞的不可方物。

但其实并不是。

赵景感觉不到柳园弥礼有任何情或爱的成分,这个被检测为性缺陷的女孩此刻冷肃,如同一根木桩。

她坦率直接地像是真爱无敌,然而心湖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

柳园弥礼咬着牙靠了上去,然而赵景竖起食指贴在了女孩的唇瓣上,直接地拒绝了女孩的吻。

“为什么?”柳园弥礼轻声说道。

她垂下眸子,看上去像是快要碎掉了一样,“你以为吻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还是说,你觉得性缺陷做出这些事情就很轻松?”

赵景沉默之后,居然笑出了声,他说:“你急了。”

柳园弥礼抬起头,紫色的眸子中全是难以置信。

讲道理,至少在这句话之前,赵景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很正常的事情啊,虽然是心理很想要,但他面皮上总要重复三四次的拒绝,最后才是好像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是全世界都在希望他收下这份礼物,所以最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世界的逼迫中收下了礼物。

大人看到漂亮的小女孩倒追自己,不也应该有这样的情况么?

虽然他内心很是欢喜,但嘴上却说着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或者你年龄太小还是个孩子,而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之类的理由拒绝,实际上内心已经爽的快要起飞了。

对嘛对嘛,我这么好看,你凭什么不喜欢?

我还是个女孩,是你朋友的女儿,又是你的病人,最后还是主动贴过来的,你凭什么,不!喜!欢!?

但赵景不是。

他最后笑着给了一个“你急了”的评价。

刚才有没有着急,柳园弥礼是真的不清楚,但她清楚自己现在是真的有点急眼了。

人在着急的时候才会甩出来自己的缺陷,意图证明自己的无奈和没有办法,事实上这种做法柳园弥礼很早就知道了,偶尔会找来同情和怜悯,多数时候招来恶意和嘲笑。

她对这件事情的答案如此了解倒不是她自己尝试过,而是在其他觉醒灵能的倒霉蛋身上看到了。

人们对这些相对难以启齿的心灵缺陷或者身体问题少数是同情怜悯,多数是嘲笑揶揄。

可她和赵景对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灵缺陷。

赵景端详着柳园弥礼的清澈眸子,“所以,也还是很在意这份缺陷的吧?”

柳园弥礼瞪着眼睛,鼓起两腮话语咬牙切齿,“难不成我还要引以为傲么?”

像是破罐子破摔,她就这么瘫坐在椅子上,“我当然知道大家是怎么评价这种心灵缺陷的啊,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它为什么找上我,我怎么知道啊!”

“这是世界教育的问题了。”

赵景摸了摸柳园弥礼的头,神色轻松,“要不要听我讲一堂有关教育的课?”

他的笑容漫不经心,话语却十分温和,“免费的哦。”

只是认识两天,其实柳园弥礼委实没有道理对赵景如此坦诚。

在这个过程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是柳园斋木,他不是在给女儿做某些事情的信心,而是在给柳园弥礼做某件事情的压力。

如果你给父母放弃学业的言辞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游戏玩的有多好”,正常的话,可能父母就会告诉你“孩子,你不知道我们腰带玩的有多好”。

而如果他们更进一步,也许会认真考虑一下你发给他们的各种战绩页面,并且去网上搜索一下你这个年纪这份竞技实力大概意味着什么,最后认为你说的不算错,确实是有这种舍弃学业的可能性。

第一种反应就是给压力,第二种反应就是给信心。

柳园斋木并没有给柳园弥礼这样的命令·······但他也没有给任何建议,而是直接把赵景抬到了柳园弥礼的面前。

他自己说了,我的女儿应该有很多事情的发言权。

这意味着他尊重柳园弥礼说话的权力,同时也意味着,如果他完全不给柳园弥礼说话的机会,那么这件事情上柳园弥礼就不该说话。

行动是比语言更加直接的道理。

柳园弥礼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在多数时候选择了主动和赵景交流贴贴,以是自己的温驯可爱——用温驯形容女孩,这大抵不是个好的描述。

所以后来赵景的说辞是,她很懂事。

柳园弥礼发疯的速度和她恢复平静的速度不相上下,她很快收拢了滚在睫毛上的泪珠,只是话语仍旧带着委屈,“我都知道女孩子一定会有嫁出去的一天,我的丈夫或者妻子可能是个好人也可能是个坏人,可能介怀我的心灵缺陷也可能不介怀。”

“所以我用了交易并且只和女孩子交易,最后还在她们配合我压制心灵缺陷之后妥善安顿她们,确保自己不像是个坏孩子。”

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挺累的啊,要把自己表现得像个听话的乖小孩。”

“我不太确定你是在跟我解释,还是在习惯性的表达自己的委屈。”赵景挑了挑眉,“女孩子的眼泪在你眼中算是工具还是真的委屈的表现?”

“工具?”柳园弥礼跺着脚,“医生就不能够不要说这些我不喜欢听的话么?”

“可以,当然可以。”赵景从善如流,“我说过了在担任家庭医生的这段时间里,我只会对你的利益负责,只照顾你的好恶。”

“人是要说到做到的。”

他轻描淡写地表达了自己的偏向。

于是柳园弥礼眨巴着眼睛,看向了一个神经病。

半晌,她翘着脚,神色轻松了起来,“那这样的话,我肯定要听听你的课了。”

她侧过脸,眉宇低垂,“毕竟,你说了不会说一些我不喜欢听的话嘛。”

“说到做到。”赵景点了点头。

“那你说吧。”柳园弥礼双手托腮,耐心地等待赵景的回答。

她未必真的关心,但总会在姿态上做足。

“在你所关注的这件事情上,其实是一种教育环境的结果。”赵景尝试着简单地描述。

“你是想要告诉我一个连环逻辑?”柳园弥礼说,“那我倒是能够理解啦。”

“这个问题简化起来,无非是婚娶和嫁人的问题。”

“心理医生还是和我聊过这个的。”

赵景微微颔首,轻声说道:“那么你就更不应该觉得这算是个问题了。”

婚娶和嫁人的问题本质上就是社会层面对于男性和女性的双重要求,相对古老和野蛮的时期,这个问题的解释就是谁拥有着更多的战争资源。

柳园弥礼轻声说,“在樱大的某些学术论文之中,人们曾经构设了一个没有灵能的世界。”

这不是闲得发慌,而是为了配合高塔。

高塔议会以研究真理作为毕生目标,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灵能。

而灵能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东西,它讲究心胜于物,但世界的真理往往都在否认这个答案。

心胜于物?

总不能你相信自己能够硬抗炮弹,你就真的能够用血肉之躯去硬抗炮弹了吧?

但这就是灵能,我相信,然后我能够做到。

觉醒者在有限的范围内心想事成,神明在无限的范围内,言出法随。

“这个没有灵能的世界里,因为男性和女性在身体上的差异,在科技相对平庸,战斗力几乎完全依靠体型决定的时期,男性占据绝对的优势。”

“世界在这方面是如此公平,占据了优势的一方,就可以对劣势的一方进行挑选。”

世界从未失去过灵能,所以这些研究本质上都是假设。

但这并不困难,研究的范本仍旧是人类,而以人类作为研究对象,灵能不过是另外的一种武器罢了。

武器永远是为了战争而服务的,只是因为人神的出现,让正常人的战争史彻底失去了价值,大家不得不开始研究和平和艺术,毕竟根本打不赢这些再世神明。

柳园弥礼看向了赵景,“换你来说?”

“你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赵景笑笑,“你用了挑选这样的词语,就意味着你已经明白了我想说的话。”

赵景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但在这件事情,柳园弥礼既然用了挑选这样的描述,就意味着她将婚娶这样的关系当成了一种选择事件——强势方对弱势方的挑选。

既然是挑选,弱势方当然要拿出东西来提供比对价值,向优势方展示为什么要选择自己而不是另外的某些人。

这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柳园弥礼强调自己是玩弄而不是被玩弄,是提前交代了自己的心灵缺陷之后和合作,并且会安排她们之后的补偿。

这些交代的本质其实是为了营造一个形象——我没办法必须用这种方式来压制自己的心灵缺陷,但我还是个干净纯洁的好孩子。

而赵景告诉她,你不必在我面前是个好孩子,因为无论你是故意还是无可奈何做了这样的事情,我都会在所有时候选择你。

柳园弥礼没有被感动,她只是心神一动的时候,觉得这个不是张口说教自己应该忍受的医生,好像是在完成一种名为说到做到的承诺。

像个人,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