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个人的主权。
——乔舒亚·沃伦（1852）
压迫自古就有。最早有记载的文明社会都由残酷无情的国王和教士统治，政府掠夺、奴隶制和谋杀都是合法的。后来，古代犹太人提出了包括统治者在内的所有人都应该服从他们的神耶和华制定的法律的想法，这种统治者也要服从的法律后来被称为“高级法”。在支持高级法的希腊戏剧家中，就有索福克勒斯（大约公元前496—前406年）。譬如，在《安提戈涅》中，女主角这样解释自己不服从国王的原因：
国王，你的命令过去很强大。
但是，面对天神未曾记载的不朽法律，
你的所有力量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它们不仅现在存在，过去和将来也存在，
永远都在发挥作用，丝毫不受人左右。
高级法的概念，希腊和罗马的斯多葛哲学家做了详细阐述。在英国革命期间，许多思想家把这一概念发展成了一种现代原则，即每个人都拥有自己，具有不可剥夺的生命、自由和财产权利，以及反抗剥夺这些权利的统治者的权力。
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阐发的原则成了现代自由的基石。他坚持认为，基于他所说的自然法，只有当法律与自由和正义的标准一致时，法律才是合理的。他宣布，政府有责任保护人的生命和私有财产，他尊敬那些为推翻暴君而努力的勇敢者。有见识的历史学家默里·N.罗斯巴德赞扬西塞罗是“把斯多葛思想从古希腊传播到古罗马的伟大人物……斯多葛派的自然法学说对公元2世纪和3世纪的罗马法学家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对渗透到西方文明中的罗马法的宏大结构的形成起到了一定作用”。
西塞罗把拉丁语从一种为将军、商人和律师服务的实用语言转变成了一种诗歌语言，这让他闻名于世。公元1世纪的罗马作家昆体良说西塞罗“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雄辩的代名词”。托马斯·杰斐逊把西塞罗称为“全世界第一个大师”。用优雅文字讲述了罗马衰亡过程的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回忆说，阅读西塞罗，“我体会到了语言的种种美妙，我呼吸到了自由的精神，我从他的箴言和范例中感受到了一个人的公共意识和私有意识”。
西塞罗是罗马最著名的雄辩家，他揭发奸诈的政客，保护公民免遭贪婪官员的侵害。学者H.格罗斯·霍奇评价说，鼎盛时期的西塞罗展示的是“一种持续的兴趣，一种永恒的变化，一种幽默与感伤、记叙与论证、描述与雄辩的完美结合；每个部分都服从于整体的目标，尽管细节纷繁芜杂，但仍然组成了一个有力而连贯的单位”。
尽管西塞罗生活在一个暴力的年代，但他是个平和之人。他没有效仿其他主要政客，建立一支私人军队，而是公然反对暴力。他宣称：“说来惭愧，但是我们罗马人在国外惹人讨厌，因为我们的将军和官员造成了破坏……现在已经挑不出几个富足的城市可供我们宣战和劫掠……在被我们征服的国家中，你听说哪一个仍然是富足的？”同时，他还为读书等文明追求进行辩护。他写道：“没有其他乐趣适合于每个场合、每个年龄段和每个地方。但是，研究文学是青年人的食粮、老年人的快乐、繁荣的装饰、逆境的逃避和安慰、居家和出国时的乐趣；它在夜里与我们相伴，旅行也不离左右，无论远近。”
在历史上，罗马奴隶制位居最残暴之列，尽管西塞罗从未质疑过，但他喜欢用佃农耕种自己的农场，而不是奴隶。有一次，他说：“如果有奴隶死了，我会感到不应有的难过。”他让自己的秘书提洛成为自由民，他的弟弟回信说：“你认为他在生活中不应该是那种身份，希望他成为我们的朋友，而不是奴隶，对此我对你充满感激。”我们之所以对西塞罗的了解要多于古代任何一位人物，那是因为他写了最早的思想自述之一《布鲁图斯》（公元前46年），因为他写的数百封信被信使送到了整个地中海地区，而且很多都保存了下来。西塞罗给人的印象依次是虚荣、犹豫、富有感情、充满魅力和慷慨大方。古典学者J.A.K.汤姆森说：“西塞罗可能是最善于写书信之人，其主题之重要、公共利益与个人利益之界定、情态之多变、细微意义和情感表达之灵巧、引证之得当，尤其是抒发之自然，总体而言无人能出其右，更遑论超越其上。”他生活在一个雕塑兴盛的时代，但是只有一尊半身雕像标明是他的，人们一直利用它来辨认其他雕像。这些雕像往往把他塑造成高额头、大鼻子、小嘴巴的样子，而且满脸焦虑，仿佛在为罗马共和国的命运感到忧虑。
西塞罗显示了坚守信念的勇气。他反对尤利乌斯·恺撒的独裁统治，在恺撒被刺杀后，他谴责马克·安东尼想成为独裁者的野心，结果被砍了脑袋。
公元前106年1月6日，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出生在祖父位于阿尔皮诺的乡村庄园，那里处在罗马东南部约70英里[1]的地方。他父亲跟他的三个名字完全相同，是一位身体虚弱的贵族，喜欢文学，在阿尔皮诺有房产，在罗马还有一栋房子。他的母亲赫尔维亚来自罗马一个与权贵有关联的家庭。不过，西塞罗这个姓氏并不是很体面，因为它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鹰嘴豆”。
西塞罗立志成为一名辩护律师，因为那是获得政治成功的最佳途径；而且，当时的确有很多事情让辩护律师忙得团团转。至少从公元前133年开始，罗马政治领域的谋杀便司空见惯。这一年，一位名叫提比略·森普罗尼厄斯·格拉古的改革者被他批评的元老院议员用乱棒打死。传记作家普鲁塔克在公元1世纪写道：“城里充斥着谋杀，被处决者不计其数，但情势仍然无法控制。”
西塞罗30岁时第一次谋求公职——度支官，这是主要公职里的级别最低者，负责一个行省的行政工作。选举在每年收获后的7月进行，投票人把自己想选的候选人的名字或者首字母画在涂蜡的木制票上，然后扔到篮子里计数。当选之后，西塞罗被派往西西里岛西部，其中一项任务是把谷物安全运送到罗马。他还加入了元老院，元老院在政府中享有声望，扮演着顾问角色，但是几乎没有实权。西塞罗开始沿着政治阶梯往上攀登，最后成为执政官，这是罗马的最高官职。在竞选中，西塞罗击败了卢修斯·瑟吉厄斯·喀提林，后者招募外国军队，试图暗杀西塞罗，夺回政权。西塞罗发表了铿锵有力的演说，反对喀提林，后来喀提林在战斗中丧命。
尽管罗马的共和腐败无能且只局限于少数人，但它还是提供了避免独裁的最佳机会。然而，罗马的征服仍在继续，战场上获胜的将军们使得元老院和其他机构的权力都黯然失色。西塞罗发现自己处境尴尬，因为他必须从坏人中挑选不那么坏的人。他认为，危险最小的是格涅乌斯·庞贝；他是一位卓越的军事指挥官、出色的行政官员和政治机会主义者。早年，他被称为“少年刽子手”。他打败了罗马在中东的对手，消灭了地中海东部破坏罗马粮食供应的主要海盗，征服了大约1500座城镇和堡垒，组建了4个罗马新行省，把疆域扩展到了高加索山脉和红海，还建设或者重建了39座城市。在此过程中，庞贝建立了一个代理总督网，帮助罗马镇守东部边疆，使罗马在该地区的收入增加了70%，这也使得他成了当时罗马最富有的人。
公元前62年12月，庞贝返回罗马，解散了军队。他渴望荣誉胜过政治权力。他的全部要求就是元老院通过提案，让他的士兵在不同的行省分到土地，因为士兵凯旋通常都会得到嘉奖。然而，元老院拒绝了这一要求，反而劝说庞贝跟自己的对手合作。
庞贝的最大对手是马库斯·克拉苏，他继承了一小笔财富，低价购买被判处死刑者的土地，然后高价卖出，使财富翻了21倍还不止。庞贝在中东取得胜利、大发横财之前，克拉苏一直是罗马最有钱的人。他建立了自己的军队，挫败了斯巴达克斯领导的奴隶起义，把6000名奴隶钉死在亚壁古道上。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跟庞贝竞争，克拉苏用金钱收买尤利乌斯·恺撒支持自己。恺撒是位野心勃勃、挥霍无度的煽动家，公元前68年当选度支官，被派去管理远西斯班尼亚，并在这里发现了自己担任军事指挥官的天赋。同样重要的是，他也利用得到的战利品来扩大自己的势力，通过组织奢华的“免费”游戏和宴会赢得了一批追随者；这些游戏和宴会费用惊人，几乎是政府收入的十分之一，全部由克拉苏负责支付。
公元前60年，庞贝、克拉苏和恺撒的野心被元老院挫败，于是他们组成了一个独裁集团，史称“前三头同盟”。在接下来的10年中，他们控制了官职候选人，对从行省掠来的战利品进行了瓜分。克拉苏得到的是东方，庞贝得到的是西班牙，恺撒得到的是山南高卢（意大利北部）和伊利里库姆（位于亚得里亚海东岸）。西塞罗拒绝加入他们的阵营。
公元前58年，流氓元老院议员普布利乌斯·克洛狄乌斯·普尔喀（恺撒的盟友）提出了一项新的法律，把西塞罗从罗马驱逐了出去，并且抄了他的三个住所。结果，西塞罗惨遭流放18个月，住在希腊东北部萨洛尼卡一位朋友的家中。西塞罗的银行家和出版商提图斯·波尼乌斯·阿提库斯帮助他支付了流放期间的开支。后来，庞贝决定找一位盟友反对克洛狄乌斯。但是，三头同盟不允许西塞罗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
同时，克拉苏继续追逐更多的财富和军事荣耀，率领军队攻打帕提亚人。这是一个位于波斯西部的游牧部落，其领土横跨连接中国与地中海的伟大的丝绸之路。但是，克拉苏的军队被帕提亚人的弓箭手击溃，克拉苏也于公元前53年5月被杀。
在此期间，恺撒也在高卢建立了自己的帝国，其领土包括现在的法国、比利时、荷兰和瑞士的一部分、莱茵河以西的德国。在此期间，据说他把内尔维部落的5.3万人卖为奴隶，还吹嘘说屠杀了25.8万赫尔维西亚男人、女人和儿童，屠杀了43万日耳曼人。他把自己的战术才华，尤其是突袭，跟有效的宣传结合起来，而高傲的庞贝却忽视了这一点。恺撒把自己打扮成和平的勇士，寻求公众支持，并屡次三番求教于西塞罗，因为他需要合法性。尽管恺撒一直对西塞罗十分友好，但西塞罗却不情愿地站到了庞贝一边。
公元前49年1月，元老院命令恺撒从高卢回来，但是不能带军队。凯撒拒绝了元老院的要求，因为那会意味着他自身在政治上的毁灭。1月10日晚上，他率领一个军团的士兵横跨卢比孔河，这是意大利半岛西北部的一条小河，把高卢与罗马隔开。他这样做违反了军队不得离开行省的律法，于是又一场内战打响了。庞贝在意大利无法自我防御，便在3月17日逃往东方。
4月1日，恺撒进入罗马，夺取了罗马国库，为自己的军事行动获得了资金。就在这个月，他让自己的副将马克·安东尼镇守意大利，自己前往西班牙，意图阻止庞贝重建军队。他摧毁了曾经支持过庞贝的马赛，然后回到意大利，公元前48年8月9日在法萨卢斯打败了庞贝。庞贝逃往埃及，结果刚一上岸就被厌倦了战争的当地人杀害。
恺撒到达埃及后，有人把庞贝的人头献给他。之后，他成为年轻的克娄巴特拉女王的情人。回到罗马后，克娄巴特拉便前去与他相会。恺撒摧毁了残余敌对势力，大约1万人惨遭屠戮，他们的领袖加图拔剑剖腹自杀。
此时西塞罗快60岁了，虽然有人提出让他接管庞贝的残余部队，但他不想参与暴力。于是，他开始撰写哲学著作，这奠定了他的不朽声名。罗马当时没有公共图书馆，他便利用自己图书馆的资料，用芦苇笔和墨水在纸莎草纸上写作，墨水是用油烟和树胶制作的。由于拉丁语没有多少比喻或者复合词，他便致力于扩充拉丁语；他还从希腊语中改造词汇，而在过去四百多年间，希腊语一直是种哲学语言。他把essentia、qualitas和moralis引入拉丁语，因此他也是英语单词essence（本质）、quality（品质）和moral（道德）的引进者。阿提库斯让奴隶制作了1000册西塞罗的作品。
虽然西塞罗并没有构建全新的哲学体系，但他复述了他最喜欢的希腊思想家，让他们的思想得以迅速传播。他把希腊斯多葛派的高级法道德准则传播到了现代世界。在他的对话录《论法律》（公元前52年）中，他讨论了“长期以来存在的最高法律要早于任何成文法和任何建立过的国家……其他任何法律都不能推翻它，它不能全部或者部分被废除，我们无法从元老院或者人民那里得到不受它约束的权力……它并非在罗马是一个东西，在雅典又是另一个东西，今天是一回事儿，明天又是另一回事儿，而是一条永恒不变的法则，上帝是它的创造者、发布者和执行者……无论是谁，只要无视这条法律，不管是成文的还是不成文的，都是非正义的”。
他也提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核心思想。希腊哲学家曾认为社会和政府实际上是同一个东西，两者在城邦中得到统一。西塞罗则宣称，社会就像托管人，政府有责任服务社会，这意味着社会大于政府，且与政府分离。直到18世纪，人们才开始了解公民社会的种种奇妙，在这种社会里，人们开始发展语言、市场、法律惯例及其他机构，但是率先有所领悟的却是西塞罗。
西塞罗最早提出，政府理所应当是保护私有财产的一种手段。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都曾想到政府可以提升道德，但是都没有想到私有财产，即对某种东西的绝对所有权，任何人都不能侵犯。西塞罗在《论责任》（公元前44年）中写道：“建立国家和宪法秩序的主要目的是确保个人的财产权利……向每个人保证自由并让其不受限制地控制自己的财产是国家和城市的独特职能。”
恺撒着手让别人称他为终身独裁官。正如历史学家约翰·迪金森所说，他“一生都在说些模棱两可的骗人话，一方面喊着民主口号，另一方面却贬低或破坏选民的权利；一方面坚持宪法的条款，另一方面却在不断破坏宪法。最终，他对政府的规定变得异常简单：把政府机制简化为所有机构形式中最简单和最原始的，即个人专制政体，并利用它达到最简单、最原始的目的——对外征服”。
盖乌斯·卡西乌斯傲慢暴躁，憎恨恺撒，正在酝酿发动叛乱。他有个热情的内兄马库斯·布鲁图，后者认为自己遭到恺撒的背叛；恺撒曾经承诺带来新秩序，结果却是一人独裁。于是他俩串通起来，招募了大约60个同谋者，于3月15日将恺撒刺死。
不久，恺撒酗酒成性、喜欢闹事的副将马克·安东尼宣布接替恺撒成为独裁者。恺撒本来打算把自己的书信文件和个人财产留给18岁的养子屋大维，结果却被安东尼窃取；安东尼还强行通过了一项法律，授权自己控制山南高卢的北部和中部。
公元前44年9月2日，西塞罗发表演讲，声称安东尼的行为违宪，不受欢迎，违背了恺撒的意愿。9月19日，安东尼发表了一篇措辞严厉的演讲予以回击，这说明西塞罗成了他的死敌。于是，西塞罗撰写了第二篇措辞激烈的演讲稿。虽然这篇演讲实际上从未发表，但它却成了历史上最著名的政治小册子。他猛烈地抨击安东尼，把他描述为寡廉鲜耻的机会主义者，指责他引发了暴力和内战。西塞罗宣称：“我年轻时为共和国奋斗。现在我老了，但是我不会放弃它。过去，我曾经蔑视喀提林的利剑；今天，面对你的利剑，我照样不会发抖。相反，我更愿意把身体暴露在利剑之前，但求我的死亡能重新换来国家的自由，罗马人民能够苦尽甘来，最终实现长期奋斗的目标。”
截至公元前43年4月21日，西塞罗共发表了十多次演讲抨击安东尼。他敦促元老院把发动内战的安东尼定为公敌，并承认屋大维的合法性，因为屋大维的危害比安东尼小。这些演讲被称为“抨击安东尼演说”，是受三个世纪之前狄摩西尼演讲影响的产物，狄摩西尼的演讲是为了鼓舞雅典人反对入侵马其顿的腓力。西塞罗隐身在自己的阿尔皮诺庄园，远离了动荡的罗马，并在此完成了最后一本著作《论友谊》（公元前44年）。
互相敌对着的安东尼、屋大维和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李必达最后断定，他们无法打败彼此，也得不到元老院的合作，因此确立了三雄执政，目的是恢复共和国，并瓜分西部行省的战利品。他们还宣布，凡是能献上敌人头颅者，均可获得奖赏。西塞罗的名字就在这份黑名单上。
西塞罗逃跑了。他乘船前往希腊，原因是他听说布鲁图在此部署军队。但是很快，冬天的恶劣天气迫使他不得不弃船登岸，躲在意大利西海岸福尔米亚附近自己的房子里。公元前43年12月7日，刺客抓住了他。一个名叫赫伦尼乌斯的士兵把他的头颅和双手砍下来献给了安东尼。安东尼的妻子富尔维亚把一根簪子穿在西塞罗的舌头上，他的头和手则被钉在元老院的演讲台上。
这只是暴力卷土重来的开始。安东尼下令杀害了大约300名元老院议员和几千名有影响力的市民。公元前43年10月，安东尼和屋大维在希腊东北部的腓力比打败了布鲁图和卡西乌斯率领的共和国军队。布鲁图和卡西乌斯双双自杀。随后，安东尼与屋大维又发生了激战。安东尼在希腊西部的亚克兴损失了四分之三的舰队，然后跟克娄巴特拉女王逃往埃及。他们于公元前30年在埃及自杀。屋大维后来被称为奥古斯都，开创了罗马帝国。
在罗马帝国时期，西塞罗的作品普遍不受欢迎。到了公元5世纪，信奉天主教的哲学家圣奥古斯丁坦言：“在日常的研读过程中，我接触到了一个叫西塞罗的人的一部作品，他的风格几乎受到每个人的欢迎，但是他的思想却不是如此。”到了中世纪早期，西塞罗的许多作品失传了。
研究文艺复兴的学者彼特拉克找到了西塞罗的一些演讲（最终找到了大约58篇）；1345年，人们又在维罗那教堂图书馆发现了一部出版于公元1世纪的西塞罗书信集，共864封信（其中90封是他人写给西塞罗的，其余的是西塞罗写给别人的）。半数是写给他的朋友阿提库斯的，其中大多数都写于希腊。彼特拉克兴奋地说：“你就是我们的领袖，你的建议我们言听计从，你的欢呼就是我们的快乐，你的名字就是我们的荣耀。”此外，西塞罗还受到了生于荷兰、主张宽容的伊拉斯谟的高度重视。
有位观察者说，在17世纪的英国，“学校普遍流行”把西塞罗的《论责任》作为伦理道德读本。哲学家约翰·洛克也推荐西塞罗的作品。西塞罗对自然法的看法影响了自然法思想家，如洛克、塞缪尔·普芬多夫、《加图信札》的作者约翰·特伦查德和托马斯·戈登，他们的思想对美国革命产生了最直接的影响。
西塞罗极力捍卫罗马共和国，因此成了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在德国，他赢得了戏剧家弗里德里希·席勒的赞赏。法国的孟德斯鸠男爵主张分割政府权力，认为西塞罗是“最伟大的人物之一”。伏尔泰写道，西塞罗“教会了我们如何思考”。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受西塞罗的激励，新闻记者让—巴蒂斯特·卢韦·德·库夫雷大胆攻击马克西米利安·德·罗伯斯庇尔，指责他推动了恐怖统治。
西塞罗的演讲术影响了年轻的（自由论者）埃德蒙·伯克、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和温斯顿·丘吉尔等人激动人心的演讲风格。西塞罗还激发了19世纪历史学家托马斯·巴宾顿·麦考利的自由论思想。
19世纪末期，德意志帝国壮大后，西塞罗的观点受到冷落。比如，获得诺贝尔奖的历史学家特奥多尔·蒙森就狂热崇拜恺撒，蔑视西塞罗的共和主义。尽管希特勒的统治使得凯撒主义变得不受欢迎，但西塞罗仍然受到了亲恺撒派古典学者的贬低；D.R.沙克尔顿·贝利就是其中之一，他说西塞罗“是个自我主义者，夸夸其谈，自以为是，谎话连篇，心怀恶意，爱慕虚荣”。
尽管如此，历史学家迈克尔·格兰特认为西塞罗仍然是“西方文明绝对重要的缔造者”。西塞罗鼓励人们互相辩论，拥护宽容和和平，给现代世界提供了有关自由的最基本思想。在他所处的时代，随意讲话会招致危险，但他仍然勇敢地谴责暴政。自由的火炬能够熊熊燃烧两千多年，西塞罗功不可没。
注释
[1]1英里≈1.6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