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百货大楼买买买

王府井的百货大楼，是目前全北平市货物最全的地方。

自然，像这种地方，自行车的数量最多、种类也最全。

周经理派出的小伙计姓郑，名庆生，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郑三，或者小三子。

虽然大家都叫他小三子，其实他比吴怀仁的年龄大。

据他说，他老家是河南的，1942年出生，刚出生就遇到饥荒，一家人千辛万苦才逃来这边活下来，同期的兄弟姐妹就他一个活下来，所以取名叫庆生。

一路上，蹬三轮的小三子，基本都在讲他们一家的历史。

什么解放前怎么艰难求生，家里死了多少人。

解放后怎么日子好起来，越来越有盼头等等等等。

不过吴怀仁总感觉这人说话不实诚。

感觉他除了说以前很惨之外，更多是称赞现在多么好。

不过这种称赞，总感觉有点言不由衷。

既然他不说实话，吴怀仁也就打哈哈。

不就是比惨吗，不就是忽悠嘛，谁不会啊。

于是吴怀仁也就把自己前身的身世，有选择的说了一下，当然是经过加工的。

既要体现他也很惨，也要隐约的体现出，家里背后有人。

其实这时的吴怀仁已经明白过来了。

郑三的嘴碎，其实是有摸底的意思。

既然如此，吴怀仁当然不能露怯。

反正该说的多说，不该说的不说，这一点他也是老手。

前世吴怀仁可是个键盘侠，还是网课老师，这点分寸还是懂的。

一路唠嗑，来到了百货大楼。

可能因为天热，加上时间不对，刚好是午后时分，所以客人不算多，至少没到那种摩肩接踵的地步。

但总起来说，人也不少了，打眼看去，跟后世繁华商圈的人流量差不多。

因为有郑三带领，吴怀仁直奔卖自行车的柜台。

男人嘛，买东西就是这么干脆直接，瞎逛多没意思。

来到卖自行车的柜台，服务员倒是挺热情，至少有笑脸，不像传说中的态度恶劣。

交出飞鸽牌的自行车票，再交出385元RMB，服务员就很热情的给开了收据小票。

之后，吴怀仁拿着收据小票，在售货员的指引，以及郑三的带领下，去了附近的一家派出所。

这个时间，来派出所办案的人不多，所以不用排队，就很快来到办事人员的跟前。

由于有郑三的提醒跟指导，所以哪怕人少，不需要排队，但真正办手续的时候，吴怀仁还是一下送给办事人员两元钱，外加三根香烟。

其中两元钱是正常办手续的费用，被钞票包着的三根香烟嘛……那是辛苦费。

可以不给，但给了香烟，办事速度会快很多。

要不然的话，也不是不给办，可你就得慢慢等。

之所以给香烟，不给钱，是因为性质不一样。

给香烟，只能算彼此之间友好交往。

可给了钱，性质就变了。

正常衙门里，现在谁也不敢明着收钱，那是犯错误的。

另外，给香烟也有讲究，多了不敢收，少了没诚意，三根刚刚好，不算过界。

并且给三根香烟，说明是懂门的，人家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

这也算是一种暗语了。

不懂门跟懂门的，这里面区别还是很大的。

只有懂门的，那些办事人员才敢收，不懂门的，基本都不收。

因为懂门的不会举报，不懂门的吗，那就不好说了。

果然，办事人员多收了三根香烟后，只是抬头看了吴怀仁跟郑三一眼，然后就对郑三点了点头。

很明显，他们是认识的。

接下来，人家确定没问题后，没有多话，只是麻溜的把香烟收进抽屉里。

之后，办事人员加快了速度，又麻溜的给吴怀仁开票子、盖章、办手续。

虽然没有微笑服务，也没多说话，但人家的办事速度绝对是最快的。

吴怀仁很明显的看到，对方是先放下手头的其他业务，先办理他的业务。

明显是插队了。

办完手续，领了自行车证跟车牌后。

吴怀仁又上了郑三的三轮车，直奔附近的财政局。

去了财政局，同样在郑三的指点下，拿到了完税小票。

财政局这里，就是完全的公事公办，该交多少是多少，也没有香烟孝敬。

按照郑三的话说，这边的衙门不一样，是绝对不能有一点违规行为的，沾边也不行。

一切都要规规矩矩。

规规矩矩办了手续，拿了完税小票后。

吴怀仁继续上了郑三的三轮车，重新回到了王府井的百货大楼。

再次来到自行车售卖点，把所有手续都给售货员，然后送上两块钱，外加五根烟。

两元是砸钢印上牌照的正常费用，多出的五根烟，那是给售货员以及砸钢印师傅的。

理论上，你不多给那五根烟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样的话，你就要慢慢等了。

每天排队在这买自行车的人那么多，砸钢印的就那么一两个师傅，你不交烟插队，真就得慢慢等了。

更何况，砸钢印也算是个技术活。

你要不给好处，人家只需要稍微偏一点，钢印就砸的很难看。

而且挑车的时候，售货员也不会给你挑最好的。

像现在这样，人家服务员收了你的烟，就给你挑一辆状况最好的，最新进来的新车，再让师傅优先给你砸一个最漂亮的钢印。

这还不算，人家售货员还私下给吴怀仁写了一张条子。

凭着这张条子，去指定的信托商店，可以很便宜的买到自行车的附件。

比如自行车前面的车筐，车后座的储物袋，还有拇指粗的链子锁等等。

像这些东西，百货大楼也有，但价格都比较贵，而且需要使用工业券。

但是去人家柜台服务员介绍的商店里，就可以不用工业券，还能很便宜的买到那些东西。

这当然是人家的好意。

人家之所以写条子，不光是因为收了吴怀仁的烟。

也因为吴怀仁长得帅，让服务员看的很顺眼。

是的，售货员是女的。

至于为何女的也收香烟。

那当然是因为香烟现在是硬通货，私下是可以换钱的。

同样道理，直接给钱不行，但给香烟，那就问题不大。

而且还得是熟人才能收，比如郑三这样的熟客引荐。

这都是潜规则！

虽然吴怀仁感觉自己不需要，但还是收了服务员给出的条子，并跟对方表示了感谢。

收条子，也是一种给面子的行为，不管有用没用，你都得收。

可就算收了条子，他还是没有去服务员指定的地方去买。

一是他懒得折腾。

二是服务员介绍的那个地方，只提供二手货，没有新货，这当然不是吴怀仁想要的。

于是吴怀仁就在百货大楼这边，让郑三拿着RMB跟工业券，以信托商店的名义，正经的在这边买齐了自行车的各种配件，都是全新的！

前面说过。

之所以让郑三过来帮忙，可不光是当指导，也有让他代买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吴怀仁不想高调露富。

如果他在百货商店。

花那么多钱，用那么多券，买那么多东西。

这肯定可疑。

万一被人举报了，那就麻烦了。

但如果这些东西是是信托商店买的，他是去信托商店买的二手货，这就不一样了。

如此一来，只要没人细查，就没啥问题。

就算有人查也没关系。

只要不是惊动市局级以上的调查，周经理有的是办法把账给抹平，把账做的干干净净，一点问题没有。

人家就是专业干这个的。

别看信托商店都公私合营了，但基本都是换汤不换药，干买卖的还是那群人，你还真指望他们奉公守法啊，不可能的。

哪怕有一些店，会有一些公家派出的人过来当经理，但信托商店这行不一样。

信托商店这边，只要有人来了，很快就能被染黑。

那些染不黑的正派人，基本也在这行做不长。

因为你不黑，买卖就很难正常经营下去，下面的人有的是办法把你给弄下去。

这一点，不光是信托商店这行，好多行当都存在这个现象。

话说回来，周经理看重吴怀仁，除了跟脚清楚，觉得他可靠外。

里面也有很大原因，是吴怀仁能拿出中华烟跟特级龙井，这让周经理高看了吴怀仁一眼，把他的背景想复杂了。

要不然，换一个不知根底的人，或者没啥大好处跟大背景的人，周经理可不敢帮这么大忙。

周经理毕竟是坐地户，跟那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不一样。

坐地户做买卖的首选是安全，其次才是赚钱，而且就算赚钱，也讲究细水长流，喜欢回头客，老主顾。

恐怕这也是周经理这么看重吴怀仁的原因之一，那就是想把他发展成优质老主顾。

就这样，在吴怀仁出钱出票，郑三出头，以信托商店名义购买的情况下。

什么车筐储物袋，什么链子锁打气筒，还有自发电的自行车车灯，能配的全都买全。

买完自行车，他没有立刻推走，反倒是又带着郑三逛起了百货大楼。

他现在可是有钱人，既然来了号称全国货物最全的百货大楼，那当然得买买买啊。

逛了一圈下来。

凭着手里的RMB跟工业券。

吴怀仁又让郑三买了不少好东西。

分别是：

华生牌台式电风扇一台。

上海牌最经典的A581手表一块。

俗称“部长机”的上海132-1电子管收音机一台。

中华牌103型手摇留声机一台，唱盘三十八张。

还有台灯一盏。

别看这些东西不少。

可全加在一起，也不如一辆自行车贵。

而一辆385元的自行车，哪怕加上自行车票，此时也不如一盒五十支装的中华烟贵。

当然那是市场价，不是标价。

毫不客气的说，吴怀仁这一趟购物，只差一个缝纫机，就能把结婚所需都置办齐了。

缝纫机嘛，吴怀仁不是买不起，而是暂时不需要。

有现在这些东西，日常生活的话，应该足够了！

自然，这些东西，都是郑三，也就是郑庆生去买的。

郑庆生以信托商店的名义买，就不那么显眼了。

回头呢，吴怀仁再通过信托商店一中转，把这些新买的东西，当“蛇虫鼠咬，破烂流丢，坏不能用”的廉价二手货收购。

尤其是“坏不能用”这四字，相当重要，一定要加上去。

现在，像电器手手表这类东西，如果是损坏的二手货，是不需要工业券的。

所以在这时期，表面看各种限制，但其实私下的二手货市场，是相当兴旺。

因此出现的种种猫腻，自然也随之而来。

就好比后世的闲鱼网，原本是搞二手货交易的，但后来不也慢慢搞成新货当二手卖的情况吗？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广大人民群众有这方面的迫切需求，所以像信托商店、鸽子市，鬼市之类的地方，才有存在的价值跟空间。

不过，这也就是现在，上面有人睁一眼闭一眼，默认了这类情况的存在。

如果是66年以后，风潮一起，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总之，这次购物，吴怀仁相当满意。

这也让他意识到，像信托商店这种地方，以后还得多来。

悄悄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