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北的操作，勾起王海内心深处的记忆，让他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
那时候的他，甚至还没有李西北如今的年纪，医院里到处都是无能为力的叹息声。
同时，他对李西北是如何掌握这些操作充满了好奇，要知道这种带有一丝风险的操作办法，如今已很少会有外科医生使用了。
转眼间第一针的缝合已经完成，盲视野打结剪线，再用相似的手法固定缝合，在李西北左右手的默契配合下，很快就完成了第二针的缝合。
王海提醒道：“小李，小心操作，防止职业暴露，身为外科医生，首先要明白如何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王海作为过来人，深知职业暴露会给医生带来何种压力，因此他更想提醒晚辈们防范于未然。
“嗯，好的。”李西北简单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眼睛死盯着一处不挪动分毫，这是他注意力高度集中时的表现。
经过三次如出一辙的固定缝合打结之后，患者胃壁上的穿孔已经缝合完毕。
而身为一助的秦月，此刻还停留在震惊之中。
她知道李西北手术做的好，可却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同为年轻人，这简直打破了她的认知。
类似的手术，秦月也不是不能操做，当初简单的阑尾炎，她跟王海学习一周就已经可以独立操刀，像这种化脓穿孔的阑尾炎，要是在王海的指导下，她也可以完整的做下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可现在跟眼前的李西北相比，差距却是这么大。
单就手术的水平而言，自己跟对方的差距，可能就是住院医和主任医的差距吧？
想到这里，秦月的脸突然红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还为了调整科室的事情满肚子牢骚，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何自己的申请一直会被驳回了。
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这时，李西北已经完成了缝合操作，他抬起头看向王海，说：“请王主任来验证缝合结果，可以吗？”
他这是在平摊风险，自己虽然喜欢主刀且有强大的自信，但他从不独断。
既然是盲视野的缝合，缝合结果的判定就非常重要，要是现在不让上级验证清楚，下了手术台出现什么意外，那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特别是在医疗关系紧张的急诊，李西北深知真凭实据的重要性。
王海点了点头，说：“好，我来看看，还是小心点好。”
李西北退至旁边的位置，王海自然而然地接替了主刀位开始检查。
“可以开始注气了。”
王海稍加探查后一把捏住幽门部位，开始下达指令，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秦月下意识把手上的拉钩紧了紧，心中还有些紧张。
“恢复负压吧。”过了小会，王海的声音放低了些，对着李西北说：“小李，你还真是能不断带给人惊喜啊，很不错啊。”
李西北浅浅地笑：“手术顺利就好。”
从王海如释重负的表情和说话语气可以猜到，修补结果很是顺利的，秦月为此也松了口气。
根据切除的阑尾标本分析，老太是典型的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平时长期服用止疼药，再加上营养不良的体质，此消彼长最终造成了胃穿孔。
而接下来的步骤就简单得多，温盐水冲洗清理腹腔然后关腹。
老太腹腔内的情况，明显要比之前那位少年好上一些，王海很放心的将接下来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李西北。
冲洗结束，李西北还是采用一样的手法开始剥除肠壁上的脓苔。
这样的方式，秦月也不是没有见过。
她在沪医读研时，普外科的副主任就曾采用过这种办法，可如今再次目睹，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沪医的主任几乎可以代表国内普外的巅峰，徽京医院虽然同样也是三甲医院，但真正论起医疗水平来，那也是望尘莫及的。
而现在，她在一个普通的主治医身上看到了这样的清除方式，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
难道李西北暗地里有高人相授？还是这家伙开挂了？
还有那从未见过的缝合方式，他到底是跟谁学的呢？
秦月不知道答案，同样也没有时间去琢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看清李西北接下来的每一步操作，争取不落下任何细节。
“生理盐水。”
“引流管。”
“圆针7号线。”
“组织剪。”
“线剪。”
“三角针1号线。”
每个指令背后对应的都是李西北精准快速的操作，手术最后结束的时间定格在42分钟。
秦月终于松了口气，扬起脸，微微张嘴：“李医生，手术做得很棒。”
李西北脱下手术衣，淡淡地说：“谢谢，本职工作。”
因为术时提前，麻醉医生不得不等患者醒来，王海与李西北还有秦月，一同先行离开了手术室。
临分别前，王海忽然“嗤嗤”地笑了，问：“小李，以前你都跟过哪些医师啊？”
他是个传统的人，自己也是踏踏实实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及老师傅的倾囊相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对于李西北年纪轻轻就能把手术做到这个程度，他觉得肯定有业内知名人士的指导。
听到这些，一旁的秦月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李西北抬起头，说：“我从实习开始就在徽京医院，带我的医生，您恐怕都认识，是孙主任还有邢主任他们。”
王海诧异地看向他，想了半天才感慨道：“你没有我想象中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李西北说：“或许我从来都不是个锋芒毕露的人吧。”
秦月问：“是吗？但是我看到那种很有才华的人，都很能说会道咄咄逼人。你看起来不像是有很高明医术的人，真的，平时太不起眼了，我在医院甚至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李西北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面带愁苦的患者家属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他若有所思地说：“可能是因为我运气不太好吧。”
王海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秦月又问：“李医生，冒昧的问一下，你的手术操作都是谁教你的啊？”
李西北摇了摇头：“没有人教我。”
秦月说：“不可能，我看你许多操作下来，要是没有老师傅手把手教带，根本不能掌握的那么透彻。”
李西北点头：“这点我同意。”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月不由皱起眉头，这时李西北的声音又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很多操作，我都是通过看手术视频，查阅相关资料文件，然后在脑子里不停演练模拟，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有些操作我模拟推演过几千遍，甚至上万遍......哪怕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刀应该要从哪里下手，术中可能会出现哪些变故啊……”
李西北平淡无奇的声音，瞬间在秦月脑子里炸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