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昜国郊野的广袤地带,人头攒动,繁忙的马车、牛车队伍络绎不绝,它们运载着各种物资。
昜国的族人们正忙于伐木制作外侧的围栏,而一些戎人俘虏则在围栏内挖掘壕沟。
与此同时,巡野人员在外围来回巡视,确保安全,以防外敌过来偷袭或内部的戎人俘虏逃跑。
两条巨大的环形壕沟已逐渐成形,其内挖掘出的土壤将会被用于夯筑壕沟内侧的土城墙。
司工棣带领着他的人正在测量,以确定第一段城墙基础坑的确切位置和宽度,因为城墙的宽度将直接决定其高度。
这座城墙的墙体剖面呈现梯形结构,上部狭窄而下部宽广,带有一定的倾斜角度。为确保城墙的稳固,墙基必须足够宽。
在建造过程中,土墙并不是直接夯筑在地面上,而是需要向下挖掘出一定深度的基础坑,随后放入版筑的模具,并填入经过筛选并拌有草屑的土壤进行夯打。
随着被关押在昜国城邑和祖泽的戎人俘虏被陆续送来,挖掘壕沟和基坑的人手得到了充足的补充,这使得挖掘进度大大加快。
易峟与卜庄等人穿过外围的木头围栏,跨过尚未接龙的壕沟部分,进入了内部的空旷场地。
族人们见到邦伯带人过来,纷纷避让一旁,以示尊敬。而那些戎人俘虏则被远远地拦在了一边,无法接近。
在第一段挖掘好的城墙基址坑附近,易峟见到了正在忙碌的司工棣、司马宣等人。地上还躺着几个被绳索捆住并按倒的戎人俘虏。
易峟好奇地指着这些俘虏问道:“这些捆着手脚的戎人是怎么回事?”
司马宣恰好站在附近,他解释道:“这些戎人想要逃跑,但被司寇安排在外围巡视的巡野队员发现并捉了回来。
如果不惩罚这些敢于逃跑的俘虏,恐怕会引来更多效仿者。
我想,过不了多久,举行城墙奠基祭祀仪式时,邦伯或许能用的上他们,所以没有贸然动手,只是暂且让人看管在这里。”
易峟微微颔首道:“你考虑得很周全。
不过,要奠基祭祀的话,只需要在祭祀坑中埋入狗和吉金礼器即可,不必使用人牲。这里并非族人居住的主城,无需过于隆重。”
司马宣略感诧异,问道:“那在城门地基上放置柱础石时,是否也不需要使用人牲?
易峟解释道:“卜庄告诉我,在放置柱础之时,祭祀坑内放入牛、羊、狗的头即可。
此外,往城门处基础石的石缝中插入玉器碎片,也能起到禳灾克难的作用。”
司马宣及族人听后,觉得易峟的安排颇为合理,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随后,易峟将从城邑内各作坊处购得的青铜礼器和玉器交予卜庄,让他在祭祀的过程中按需使用。
没有了大巫祝等人的影响和思维观念干扰,易峟可以相对自由地决定祭祀坑中用什么祭品或者埋入什么来奠基。
反正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卜庄等专业人士自然会替邦伯向族人解释的很好,不用易峟去多嘴。
事实上,许多大邑商的外服方国甚至连城墙和外围的壕沟都没有,更不用说用何物来奠基了。
能用青铜礼器奠基已足见邦伯重视,外服的小方国若想处处模仿大邑商,条件真的不允许。
当然,如果有人现在就想要族人们不再祭祀,不再占卜,那无异于天方夜谭,现阶段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随着奠基祭祀仪式的逐渐进入尾声,易峟从司马宣手中接过那柄浮现着商式双虎食人纹的大黄钺。
他将已放入祭祀坑中的部分青铜礼器逐一打碎,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
与此同时,卜庄在一旁肃穆地向坑中撒下朱砂,为整个仪式增添了一抹庄重的色彩。
这些青铜礼器,是易峟特意向城内铸铜作坊定做的,它们制作得轻薄而脆弱,正是专为陪葬或祭祀之用。
打碎礼器、冥器以进行祭祀或陪葬的制度,古已有之。
听说大邑商那边将这种制度推向了极致。
他们将人牲视为与礼器、陪葬品无异的存在,将其砍杀、肢解后再埋入祭祀坑中。
这种做法,应是这种古老毁器制度的某种极端展现。
换言之,在商人的眼中,用来祭祀的人牲并不算人,他们的地位与陪葬品无异,可以像物品一样被随意处置。
司马宣缓缓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向易峟请示:“邦伯,那几名企图逃逸的戎人,该如何处置?”
易峟微微抬头,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无论是昜国的族人,还是那些被俘的戎人,都屏息凝神,静待他的决定。
很显然,他的这个决定很重要,族人和戎人都会根据他的判罚标准来确定邦伯对新建城邑的重视程度,然后在心中默默衡量。
毕竟如果邦伯自己都不在乎的事情,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比邦伯更用心。
稍作思考后,易峟语气冷冽道:“将他们全部施以刖刑,且要当着所有戎人的面,即刻执行。”
“遵命,邦伯。我这便去办。”司马宣欣然领命。
“今后,若有任何戎人胆敢再次逃跑,皆以此为例,绝不放过一个。”
旁边的司马宣等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脸上皆露出严肃之色。
“邦伯,经过几日的观察,我发现有些戎人在他们的族群中地位显著,其他戎人对其言听计从。
若这些人有意组织之下,很可能会带领大批俘虏出逃。”
司工棣凝视着地上几名被重新捕获的俘虏,若有所思。
易峟认同地点点头,沉思道:“确实,少数戎人逃跑或许并不足为奇。
但如果我们继续放任他们按族群聚集,难免会有那些族内享有威望的人出来搞煽动。”
他继续分析道:“到那时,情况可能失去控制。
轻则可能导致集体逃跑,重则可能引发反叛和破坏行为。”
司工棣等族人听到这里,神色中都显露出深深地担忧。
易峟最后郑重道:“司工棣的提醒非常及时,让俘虏们继续留在他们的原族群中,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从今日起,我们应该首先将戎人族群中原本有一定地位的人挑选出来,然后对所有戎人俘虏按照相同的老幼比例进行重新混编,以确保稳定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