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坑下的燕京戎人首领慎重地安排完前往燕京山送通知的人选后,易峟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又想到一事,停住了脚步。
他转身面向众人,神情凝重地开口道:“你们觉得,坑底的燕京戎人如果被放了以后,他们是否会带更多的戎人回来报复我们昜国?”
燕京戎人既然能来第一批,那么第二批、第三批也并非不可能。
何况,昜国城邑与贯穿太行山脉的太行八陉中的飞狐陉、蒲阴陉都挺近的,燕京戎人想要再来,不算特别难。这种潜在的威胁,让在场的每一位都不得不思考起来。
卜庄不解地问道:“邦伯,难道我们要一直关押着那些戎人吗?
这样确实可以作为一种威慑,让他们不敢轻易行动。
但是长期关押他们也会消耗我们大量的粮食,从长远来看,这并非明智之举。”
弓舟显得自信满满,他拍着胸脯道:“戎人战斗力远远不如我们,他们敢来多少人,我便敢让他们多少人有来无回!”
司工棣则分析道:“戎人若从燕京山出发,沿途地势险要,补给困难,这对他们来说将是极大的消耗。
而且,我们昜国的城墙高大坚固,他们想要攻下,绝非易事。所以,我认为他们未必敢轻易前来。
就在众人各抒己见之时,一直默默观察的巫卜者突然开口道:“邦伯大可放心,燕京山那边不会来报复的。”
易峟闻言,不禁好奇地问道:“哦?你何以如此肯定?”
巫卜者回答道:“坑下那位,虽说是燕京戎首领的庶兄,但他们二人关系长期不睦,所以那位首领不太可能为了他的庶兄而冒险前来报复。”
易峟听后,眼中的寒光闪烁,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巫卜者,:“看来你对这些戎人很是了解啊,连他们的私人恩怨都一清二楚。你们相处的时间不短了吧?”
巫卜者被易峟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张嘴想要辩解,但看到周围一群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便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易峟见状,缓缓道:“既然如此,你以后也别再用本名了。
看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你的一个同行,他叫丁默邨。你就好比那第二个丁默邨,干脆以后就改名叫二丁吧。”
巫卜者的面色骤变,显得异常尴尬,他支支吾吾地开口:“这个丁……”
丁,作为十天干之一,正常商人贵族或者受到商朝文化影响的人,一般不会使用十天干当做自己的名字,除非他死了。
举个例子,那位赫赫有名的商朝人:妇好。
她的本名可能是子某(巧),商王武丁称她为妇好,妇好是武丁的三位正式配偶之一。
当她离世后,她的儿子商王祖甲及后代的直系子孙,在“周祭”的辛日祭祀她时,则称她为“母辛”或“妣辛”,这便是妇好死后的日名。
在生前,妇好绝不会自称或被称作“子辛”或“妇辛”。
类似的情况,比如说纣王。
纣王在世时,人们不会称呼他为帝辛,这个名称是他逝世后的日名。
不仅如此,连许多西周的开国功臣也都有着商人风格的日名,如周武王被尊称为武王帝丁(日丁、丁),姜太公则被称为祖甲(甲),而召公奭的日名则是父辛(辛)。
呵,不就是嫌弃活人用日名嘛,我给你加上两个日名,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易峟脸色不渝道:“怎么,二丁不好听吗,要不叫小丁丁吧。”
“好听,好听。谢邦伯赐名。”巫卜者诚惶诚恐道。
“二丁,去把我的意思传达给坑下面的人听,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燕京山那边要是敢派人过来报复,小心他们的脑袋。”易峟威胁道。
代娄听完急忙赌咒发誓,声称燕京山首领与他势同水火,看他落难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派人替他出头呢。
细细琢磨昜国邦伯的话,代娄着实也开始害怕了起来。
跟易峟的担心情况不同,他是怕燕京山的代烦故意不给他赎身,反而大举兴兵过来报复,到时候昜国人一怒之下就会把代娄他们砍了。
这样,代烦借着昜国人的手,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轻轻松松解决了代娄等人,还能在族人面前彰显自己敢于出头的姿态。
听到戎人首领的回复,与巫卜者刚才的预测几乎无二。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他轻轻摇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想不到又听到了一个类似司寇仓故国——渤国那种“兄友弟恭”的故事。
夜幕降临,易峟回到住所,一池明亮的塘火在微空中摇曳,带来阵阵暖意。
他围坐在火塘旁,与众人一同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闲聊着白天的种种见闻。
突然,棠密凑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神秘:“今日,司马与司寇一同前来找过你。”
易峟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疑惑:“司马宣他回来了?他们有何要事?为何不去宗庙处找我?”
他觉得能让司马和司寇这两位一同前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棠密解释道:“其实并无大事,只是此次与戎人的战斗,昜国大胜,俘虏了众多戎人,其中不乏年轻的女性,那些年轻女性俘虏最受族人的欢迎。”
易峟点了点头,心中明了。他转头看向棠密,见她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措辞。他不禁好奇地问道:“然后呢?这些俘虏与我有何干系?”
棠密的声音愈发低了:“他们的意思是,邦伯你在此战中功劳卓著,理应在战利品中享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棠密越说越小声,不过其中的意思,易峟却是听懂了。
他们想在族人公开讨论如何分配战利品之前,让易峟提前去挑选他自己看得上战利品、奴隶。
“司马和司寇还挺会来事,我说他们怎么不去宗庙那里找我。原来是想送殷勤,提前来探我的口风,这是司寇的主意吧。”
棠密梨涡浅笑,微微点头,仿佛在默认易峟的推测。
“呵呵,女人,只会影响我提竿的速度。你派人告诉他们,到时候,该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不必为我单独考虑。”
棠密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惊讶,手中的骨针都停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易峟:“邦伯真的不打算提前挑选几个吗?”
“不必了,肯定全都长得一副蓬头垢面的鬼样。没有一个有你这般好看的,谁有兴趣啊。”易峟对着棠密真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