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先、季昜,你们两个过来。”
望着他们涉世未深、清澈无邪的眼睛,易峟循循善诱道:
“你们想不想跟卜庄一样天天去城邑外面玩。”
“想啊。”
“让你们两个当这里的“司土(徒)”、“司氏”好不好?”
“好。”
“很好,来,一起看地面。”
易峟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字。
“这个像什么?”
“像你手上的树枝。”
易峟翻了个白眼,:“还像什么?”
“像刚才飞出去的箭矢。”
“......你们觉得像不像晚上抬头看到的星汉?”
“有一点点像。”
“我写的这个叫做字,不是画。
本来是少数商人和极少数外服方伯才掌握的秘密,今天我偷偷教给你们了。”
“很少人才会的东西,我们学了有什么用啊。”
“有用!相当的有用!
学会了这个,你们就可以像商人那样进行占卜了。
无论是在甲骨上刻写占辞、命辞,还是在学习归藏法卜筮时用来记录算筹,
都会变得非常方便。”
“才不要学,又不好玩。”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易峟说罢,把手里树枝举起来,晃了晃。
“再说一遍,你们学不学!”
“我们学,我们学......学这一个就可以了吗?”
“想得美,字还有很多,这只是第一个,以后任何人要想当昜国的司土、司氏,都必须要学会认字和写字。”
“早知道就不出来玩了,呜呜呜。”
“呵,后悔也晚了。以后我有空的时候,你们就要跟着我学写字。
我教的字跟商人的字还是有些区别的。古人说,维天有汉,鉴亦有光,我教给你们的第一个字像星汉,以后凡是我教的字都统称为汉字,记住没有。”
“记住了。”
“你们两个,将来可能都是昜国教育行业的开创者和奠基人了,所以要认真学,不准偷懒。”易峟语重心长地说道。
......
当夜,小土山上,邦伯站于前,族人齐聚,肃立在象征祖先之灵的“尸主”前。
首先献上血食,祭祀一番,以表敬意与祈求。
随后,卜庄满怀虔诚,诉说着欲卜之事。他取出一块经过独家精心整治过的小龟甲,以新宰牲血涂抹其表面,这便是衅龟之礼。
接着,他运用熟练的技艺,手持铜钻在龟甲背面的特定位置小心翼翼地凿孔、钻孔,使其变薄,便于接下来的占卜。
随后,他使用特制的荆条木炭,在钻孔处缓缓灼烧。
当龟甲发出“咯咯咯”的开裂声时,卜庄双手捧起龟甲,口中念念有词,颂扬先祖神灵的伟大与美德,并誓言将遵循神灵的旨意行事,否则将承受神灵降下的严厉惩罚,下场凄惨。
卜庄念诵完毕,借着火光仔细解读龟甲上的兆纹。
他观察着兆纹中的墨纹和坼纹的走向,低声向站在一旁的邦伯,专门解释了吉兆的兆纹特征:
长而粗大,成对上扬,手足线条清晰;而反之则表现为曲折不直,断裂不连续,无对应之形,手足之纹消失无踪。
易峟盯着密密麻麻的所谓兆纹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卜庄是怎么分析出来那么多信息的。
卜庄无愧于专业人士,他的占卜过程每一步都细致入微,庄重而神圣,解读兆纹时更是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使得就连司马宣等人都听得频频点头,心服口服。
至于对戎人的作战结果的占卜,卜庄给出的解读是:吉兆纹占优,总体为吉。
尽管龟甲上确实存在着一些不吉的兆纹,但总体来看,结果仍是积极的。
占卜结果让众位族人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各自开始忙碌起接下来的准备。
看着族人们渐渐离去的背影,易峟不禁感慨人生境遇之奇。
刚刚他还在教导两个孩子认识并学习现代汉字,转眼间,他却带领族人运用那古老而神秘的筮龟法,对未来之事进行占卜。
这么大的反差,让人很难相信是同一个时代的同一个人所为。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一抹淡淡的曙光。
为了确保在与各戎人联盟和周人的交锋中保持兵力上的优势,易峟把大部分族兵主力,先行一步派往祖泽。
易峟站在岸边,目送着司马宣、司寇仓等人穿过秋风瑟瑟的易水,深入对岸的茂密丛林之中。
这一刻,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万丈豪情,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传承了千年的名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好险,差点不小心把后面半句给说出来了。
与此同时,卜庄也带领着平日里负责巡野的队员们和数量不少的普通族人跨越了易水。
他们在易水两岸靠近水边的地方展开密集的巡视,时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易峟基于自己总结的上次易水边中伏的经验,让卜庄细检查两岸的树林、芦苇丛,确保没有戎人埋伏其中。
同时,卜庄他们还要严密监视任何试图偷偷渡过易水的人,以防有敌人或者内鬼想要相互通风报信。
卜庄的巡野队伍在易水畔尚未踏出几步,便敏锐地察觉到草丛中藏匿的衣角。他们循迹而去,只见草丛中赫然藏着两个人影。
“快出来。”卜庄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是我们,是我们!”草丛中传来急切的回应,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卜庄一看,原来是时常能在城门处见到的司门丑手下。
他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你们不是跟随在司马宣身边吗?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其中一人急切地解释道:“我们有紧急之事,必须回去找司门……找大巫祝!”
卜庄听后,面色一沉,断然拒绝道:“无论找谁都不行,邦伯有令,除非出征的队伍归来,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越过易水。
你们还是快回去找司马宣吧,不要停留在易水边,不然我不客气了。”
“卜庄,你!”
“完了,有卜庄在来来回回巡视,这下过不了易水了。
司马宣突然更改路线的事情没法立即通知司门和大巫祝啊。”
大巫祝安排在司马宣身边的两个人见卜庄脸色不渝,态度强硬,只好骂骂咧咧的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朝阳初升,金辉洒落,光芒照彻四野。
弓舟在前,易峟在后,按照司马宣制定的旧计划出发了。
他们主要是为了给走林中小路的族兵主力打掩护,也是为了迷惑对手,让对方误以为昜国人还在执行原来的旧计划,好让戎人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