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伯,或许可以考虑把他们都带上。”大巫祝的声音打断了易峟的思绪,他转头望去,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惊讶。
“可是......”易峟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顾虑。
“古者明王伐不敬,立社,奉主车。
今日已从宗庙中请出祖先之灵,正缺一个象神的尸主端坐于主车之上,用来代表祖先之灵。”
大巫祝果然业务纯熟,各种祭祀礼仪规则那是张口就来。
话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
正常情况下,一国君侯如果要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行动,随军供奉在主车上的是祖先的木主牌。
但昜国没有文字,通常“用尸象神”。
古人说“不见亲之形象,必无所系,立尸而主意焉”。可见,尸是宗庙祭祀时象征死去的祖先为神而接受祭祀的替身。
成语:尸位素餐中的尸也是这个意思。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受祭者的直系后代就可以充当尸主,也就是说叔先、季昜两个想跟过去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
“每次求你带我们出去玩,你都说是去打战。今天人这么多,队伍中那些跟我一般大的族人也会打战吗?”季昜满脸不悦地嘟囔道。
叔先见有小季昜在前面带头,又有大巫祝等人在旁边支持,也忍不住开始闹腾起来。
易峟被他们吵得头疼不已,他深思片刻,心想几千族人难道还不足以保护这两个孩子吗?
于是,他最终决定答应他们两个人的请求,并决定带上棠密及一众仆从一起出发。
经过城门口时,易峟瞥见司门丑正笑得颇为得意,心中有一点点担忧。
他本欲提醒对方,如今城内兵力空虚,应当加强必要的防备,以免被戎人趁机而入。
不过,转念一想,易峟又释然了。
毕竟,司门丑与戎人当前可以算是一伙人,即使他将城门敞开着,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司门丑目送着由邦伯和司马宣率领的出征队伍渐行渐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肆无忌惮地笑道:“哈哈,真是太好了,如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多亏了周人的助力,我们可真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啊。”
大巫祝则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他沉声道:“无论那小子此战胜败如何,于我们而言都是利大于弊。
若那小子取得胜利,附近的戎人势力必将被一扫而空,郊野会安宁不少;而若那小子败了,对我们来说,更是好事一件。”
司门丑点头附和道:“没错,无论他们如何争斗,最终的结果对我们都是有利无害。”
......
在易峟的前方队伍中,司工棣与司寇仓等人正指引着族人们驱赶着牛羊猪等家畜稳步前行。
这些家畜不仅是他们平常生活的肉食,更是某些危急时刻的军粮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出征的路上,除了所携带的谷物,他们还会尽可能地多狩猎一些野生动物,以此作为补充食物,确保队伍的给养充足。
跟在家畜后面慢悠悠地行进,反正易峟也不着急,戎人们现在都在桑树岗、祖泽严阵以待,等着昜国人自投罗网呢。
就算他走得再慢,戎人们也不会逃走的。
趁着路面尚算平整,驾驶者可以稍微轻松一些的时候,易峟向车上的弓舟提出了一个问题:
“昨晚,在与你、司寇和司工讨论司马宣的作战方案时,为何你始沉默不说话?”
弓舟听后回答道:“我一开口,弓仓那家伙又该说我胆子大、不靠谱了,为了避免麻烦,我就干脆不说话咯。”
“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放开了说,说说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易峟用平和的语气对弓舟说道。
在决策之前,需要多听取各方的意见,尤其是像弓舟这样想法别致的人。
弓舟稍作沉吟,直言不讳道:
“要我说,弓仓和司工他们就是过于谨慎,胆子不够大。如果司马宣知道有这么一条通往祖泽的捷径,他肯定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那就是率领战车族人直插祖泽,何必走远路去桑树岗呢?”
弓舟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他更倾向于直接攻击敌人的核心地带,以迅速取得胜利。
易峟听后,眉头微皱,他理解弓舟的想法,但也深知战争的复杂性。
战场上,你若是把敌人当傻子,你就是敌人眼里的真傻子。任何时候都应该做到尽量料敌从宽。
他说:“桑树岗之行,我们就算知道有其他捷径,也得走上一趟。”
弓舟有些不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是可以直接去祖泽吗?去桑树岗岂不是多此一举?”
易峟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戎人的大部分主力都埋伏在桑树岗。
即使我们烧毁了他们在祖泽的旧地,他们还有鸣泽边的聚落可以依托,对戎人的行动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桑树岗的戎人肯定也布置了探子,斥候,一旦他们发现我们绕过了桑树岗,走了密林小路,很可能会跟在我们后面,并且趁机偷袭我们。
到时候,我们在密林中可能会遭遇祖泽来的和桑树岗尾随来的两方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弓舟听后,恍然大悟,他佩服易峟的深谋远虑,也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有些惭愧。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易峟的决定。
易峟当然知道,上述如此复杂的操作,靠祖泽的戎人是不可能玩得出来的。
但是,坏在就坏在对方戎人里面有周人存在,所以有些情况不得不防。
“不过,你提到的办法也能在实战中用的上。其实还有一个能兼顾小路和桑树岗的作战方法。”易峟神秘笑道。
“那要怎么办,难道要分开走吗,那些老弱的族人肯定不是戎人的对手啊?”弓舟奇道。
“无论是桑树岗还是密林小道,都不利于我们发挥战车的优势。
上次司马宣围攻戎人据守的小土山,打的多艰难,就是因为没用上战车。”易峟的话好像有些答非所问
“所以,应该先想办法把桑树岗的戎人主力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