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诗经)
在一处水泽边的树荫下,易峟一边往水里抛洒酿酒后剩下的酒渣、发酵后的谷物、刚拔下的青草等东西用来打窝,一边在喃喃自语......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一汪金色的秋水上,光芒跳跃着,有时会晃得人张不开眼。岸边的树木已经开始换上秋装,落叶在随风轻轻飘落,铺成一片柔软的毯子。
司寇仓在一处满是小树林的山坡上极目瞭望,这里视野很好,前方无遮挡,能观测到很远的地方。
观察了许久之后,他从坡上走下来。沿着附近水边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找了一会儿,终于在某树下发现了小邦伯,正好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
“硕鼠?”司寇仓取下弓矢,环视了一圈。
除了小邦伯头上的树干上,有只雕鸮在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外,哪有什么硕鼠?
“司寇来了。
我是以鼠喻人,说的是来袭扰昜国郊野的那些戎人。”
易峟头也不回地把挂着饵料的骨制鱼钩甩入水中。
“邦伯这是准备钓鱼?”
“是啊,出发前你也看到了,今天若是不钓上两条鱼回去做鱼羹,真要空手回去,小季昜和叔先怕是饶不了我。”
司寇仓知道小邦伯是个钓鱼困难户——水平不高,瘾还大。
听完对方说的话,有点忍俊不禁,好意提示道:“邦伯可用弓矢射鱼。”
“知道。我带了司工棣新做的强弓和鱼镞,就在战车上。
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用鱼钩钓上一两条,确实钓不到的时候再用弓。”
易峟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钓鱼佬的倔强吧。
“咕呜、咕呜......”头上传来“芦花”的叫声,显然它被树下人的谈话声吵醒了。
易峟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这只大鸟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尽逮着我一个人薅羊毛。
“芦花”站在这里不走,难道是指望我给它钓点鱼吃吗,它要是真这么想,那它有的等了。
盯了好久水面,却毫无动静,腿都站麻了,而司寇仓已经趁着这个时间帮他把折叠椅、新弓、鱼镞都拿了过来。
“还是你办事可靠,你兄弟弓舟的办事风格跟你差太多了。”
“他还得跟着邦伯多学习。”
滋啦一声,虽然折叠椅中间的木轴有点干涩,但还是顺利拉开了,易峟一屁股坐了上去并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因为服饰问题(开档裤),这里人人在正式场合都是跪坐,踞坐被认为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易峟感觉自己跪坐跪的膝盖都磨损了,习惯了坐椅子,真的没法忍受跪坐。
做一把能随身携带的折叠椅子,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在非正式的场合坐一坐可以保护膝盖,而且钓鱼的时候也能用的上不是。
“人和战车都轻易不要从小树林里出来,还有,不要生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洒在易峟的脸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他半闭着眼睛,轻轻晃动手中的钓竿,享受着这份宁静和惬意。
“邦伯放心,都藏好了,我又派人在周围一圈远点的地方做暗哨,防止有戎人发现我们在这里。”
司寇仓检查着身上所带的武器,忽然想到什么:“邦伯,还有一事......
“说。”
“邦伯战车上,大巫祝所赠的......”
“那东西太显眼,会引敌人注意?”
司寇仓迅速点了点头。
那面青铜大盾确实是个问题,宗庙里面供奉之物你不能随意丢弃,放在战车上又太显眼。
如果有战事,必然被敌人注意,且很可能被重点打击。
“有什么办法涂黑吗?”
司寇仓望低头着水里面:“要不涂上水底的淤泥?”
“不行,晒干了以后淤泥会掉落。”
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办,易峟失神地望着左右两边大片的芦苇丛发呆。
将其放到别人的战车上也是个办法,但感觉有点不太厚道。而且那毕竟是一面青铜盾,防御效果要比普通木盾牌好上很多,能利用上自然更好。
两侧芦苇丛的顶端开着大片的银白色的穗状花,在秋风的指挥下,像一杆杆小旗子般轻盈地摇曳着身姿,
“我想到了,司寇,你去用那面商王赐的大纛把它包裹起来,就不会太显眼了。”
对方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大邑商的商王现在仍然是天下共主,把商王赐给昜国首领的大旗拿去包裹一面在战场上要用的盾牌,真是好大的胆子。
易峟见司寇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好像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大逆不道一样。
反正在他自己的认知里,大邑商和纣王马上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因此,商王所赐的物件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条鱼吗。
去按我说的做,先包起来后再用麻绳捆好,别掉了。”
“这、这就去。”
看着司寇已经走远,易峟赶紧站起来,换了个地方抛竿。跟司寇聊了这么久,还是一条鱼也没钓上,实在太丢人了。
闭眼思索了一会儿,想想今天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看看自己是不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易峟感觉自己在准备双重钓鱼,骨质鱼钩挂的是小鱼饵;卜庄率领的百人队是一个大鱼饵。就看那群戎人够不够贪心来吃这个大鱼饵了。
黍稷重穋,禾麻菽麦。
嗟我农夫,我稼既同。(诗经)
昜国郊野外围,有一群人正在低头劳作。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期待,他们穿梭在田间,割下一束束金黄的谷物。
手握着沉甸甸的黍、粟穗子,再闻着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真是一派繁忙的丰收景象啊。不过,略有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收割的是别人的谷物。
“好了,这一片可以了,别再割了。”禺兀张望了一下,皱眉道。
“这片谷物长这么好,不割留着给昜国人?”代娄正摸着马车里面的穗子暗喜,冷不防听到一句他难以理解的话。
“这附近都是昜国内向我们报信的那些人的粮田,割走一些是为了不让昜国首领怀疑,
要是全割走了,惹怒他们,以后不再提供昜国内部消息怎么办?”
众人听完,稍稍犹豫了一下,有的人已经转身准备去别块的粮田了。
代娄一看,立刻火冒三丈,对着手下大叫道:“怕什么,别说小小的昜国,西土的周人我都不放眼里,接着割,割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