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稍作平复之后,周叔旦以温和的语气劝慰道:
“商王受为主干,昜伯峟为末节,商邑不存,昜国朝夕可破,珷勿忧也。”
武王闭目沉思片刻,喃喃自语:
“昔年王季有功,殁于商邑,文考无罪,囚于羑里。商王受者,独夫纣也,邑考死焉。
大邑商与周邦,实乃累世血仇,余深恨之,夜不能寐。”
(余即余一人、寡人,伯邑考的邑指的是丰邑或岐邑,珷是周武王专称)
周叔旦闻言,轻叹一声,说道:“翦商之路,道阻且长,珷勿心急,应多加休憩。”
独自坐在彩绘漆案前,周武王的目光落在案上商王曾经颁赐给周邦的石圭上。石圭雕刻精细,散发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
而旁边,则是周文王当年占卜翦商事项的龟甲,龟甲上记录了神秘的卜筮结果和细小的甲骨文,记录着先王的智慧和辛劳。
周文王的父亲季历(王季),在商王武乙、文丁的时代担任“牧师”一职,被授予了对那些在西土拒绝臣服于商王朝的各邦各族的征伐权力。
季历的征伐行动执行得过于出色,引起了商王的警觉,最终导致了季历以莫须有的罪名死在商邑。
刚刚继位的周文王愤怒难当,立即对大邑商发动了攻击,结果遭遇惨败。
打了败仗的周文王知道大邑商是个庞然大物,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于是,他选择默默积蓄力量,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
而商王对于遥远的西土也是鞭长莫及,劳师远征不仅耗费巨大,还难以真正掌控。
因为在商王武丁时期,虽然曾册封过商人为周侯,但后来慢慢又失去了对西土控制。
商王意识到,即使能赶走姬周,也会有其他的势力如妘周、姜周等出现。
因此,商王仍然保留姬周来替自己代管西土。
此后,商王通常让周人附近的崇侯来监视姬周。只要姬周不公开反叛,商王也不打算与其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斗。
在筹备对抗商朝的过程中,周文王从大邑商学到的各种占卜筮法成为了他不可或缺的预测工具。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或告密,周文王在刻写甲骨文时,特意将文字刻得细若蚊足,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龟甲上的字迹。
周武王轻轻摩挲着这些珍贵的物品,手指在龟甲上缓缓滑过,仿佛能听到到先王的心声和祝祷。
他沉声道:“伐纣灭商,荆棘载途,困厄嶙峋,不可贻厥孙谋。”
周叔旦同样凝视着那些龟甲,深知其中蕴含的是先王毕生的智慧与经验。
他同样感受到了武王深沉的决心,那是不愿让后世子孙继续背负沉重翦商使命的意愿,更是要亲手完成灭商大业的坚定信念。
周叔旦点头慎重道:“珷有大事,旦卜并吉。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
武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他微笑道:“正是如此,叔旦知余矣。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宁王,兴我小邦周,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
周叔旦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先前在京室外看到的丙国国君,他问道:“丙君来见珷,所为何事?”
武王答道:“丙君此来,必定是因为丙国久旱无雨,粮食短缺。余身微恙,叔旦代余面晤。”
周叔旦面露忧色,叹息道:“周邦存粮亦匮,天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
武王却坚定道:“天惟丧殷,殷土四甸、四至皆旱。商王受,俾暴虐于众庶,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赈恤友邦,以役西土。”
阳光透过稀疏的桑叶,斑驳地洒在蜿蜒的小径上,周叔鲜、苏忿生、苏子、邢侯等人并肩而立,将昜伯峟送至这棵古老的大桑树旁。
主干粗壮的大桑树,历经风霜,枝叶依旧繁茂,仿佛一位智者,静静地见证着一切。
周叔鲜站在众人之前,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昜伯峟身上,心中竟然有些不舍。
他知道吕般在易水之畔与昜伯峟交手后受了重伤,但此刻他心中却并无多少波澜。
吕般是师尚一族的人,而师尚所在的姜姓羌人早已与周武王联姻即师尚的女儿邑姜是周武王的正妻。
因此,吕般与昜伯的恩怨在周叔鲜看来,只是不起眼的小事。
此行他原本只为救援他看重的周叔处而来,对他人的情况并无太多在意。
更何况,昜伯峟是他遇见的所有人当中,第一个称赞他具有天下共主气质的人。
这句话如同春风拂面,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
“我与昜伯一见如故,今日此地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周叔鲜站在大桑树下,声音略带伤感。
易峟走上前来,恭敬地施了一礼,道:“愿尔靖好,敬尔维则,愿君善保千金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需援手之时,可随时遣人前往昜国,峟定当竭诚相助。”
周叔鲜向易峟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易峟则转身继续前行,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道路尽头。
过了一段距离后,易峟回头看,周叔鲜等人还站在大桑树下目送着他离去,心下不禁有些感动。
他默默祝福道:“管叔鲜啊,管叔鲜。你到时候可千万要记得造反啊,不然我昨晚的摇唇鼓舌都白费了。”
辞别了有苏氏的众人后,易峟踏上了继续向商邑前进的征程。
不久,便又来到了广袤无垠的大陆泽边缘。
眼前的大陆泽,宛如一颗璀璨的绿宝石镶嵌在大地上,水草丰茂,碧绿如玉,波光粼粼,与天际相接,仿佛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
大陆泽的岸边,杨柳依依,翠绿的柳条垂挂在水面上,随风轻轻摇曳。
它们如同古代的美人,身姿婀娜,长发飘飘,轻轻地抚摸着水面,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时光遗忘的古老传说。
微风拂过,带来了湖水的清新和柳叶的芬芳。
柳丝在风中翩翩起舞,如同无数绿色的丝带在空中飘动,给人一种宁静而又充满生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