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法随……
这位竟是儒家修士？
念头升起的瞬间，李欢声向前踏出一步。
来到皇宫上方的同时，袖袍展开，将下方未曾被火海吞噬的人，悉数收入袖中天地，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儒生。
“这位老先生，这里发生了什么？”
正操控水法与火龙斗法，陷入焦灼的儒生，回头看来。
他脸上神色，颇为惊愕。
“你是何人？此方天地已被老夫封禁，你为何能来此地？”
许长河望着眼前这位面容年轻，境界不明的少年，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与他相斗之人，压根不在此地。
皇宫里的这番变故，乃是他与那人交手之余，波及出来的。
当下的他也只是心神分出来的一具身外化身。
他的真身，如今在地下龙脉之处。
何况，此方天地已被他借用圣贤法器封禁，无人能闯入，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连他都未曾发现？
闻言，李欢声愣了一下，“啊？”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里的百姓纷纷跑出屋内，拥堵在大街小巷上，乱作一团，
“外面都乱翻天了，老先生你说这里被封禁了？？”
言下之意，池塘都炸了，池鱼早已被殃及，老先生还觉得你保护大家保护的很好。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我是李欢声，不才正是山崖书院的记名弟子。”
李欢声，山崖书院，记名弟子……
许长河思考了足足两息，方才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是这小子！
“老夫乃是许长河，山崖书院山长！那天寂尊者，如今正在这皇宫地下龙脉之处与我相斗，你若有余力，速来助我！”
许长河语速飞快说道。
紧跟着，他这一缕神念耗尽，身形徐徐消散。
先前以为封禁还在，尚能支撑，如今被李欢声一语道破，许长河的这具化身，立即就不能用了。
下方的水龙没了术法支撑，顿时化为漫天水光，被火龙烧成了水气。
一时间，坍塌的宫殿上方，水雾蒸腾。
李欢声挥了挥衣袖，将水雾驱散。
火龙没了水龙压制，愈发桀骜，朝着旁边的宫殿奔腾而去。
李欢声身形落下十数丈，随口念了一句水咒。
“水漫金山。”
控水御水之术，他也会的。
当初为了在天宝派门人面前显摆，他让姬晓渔传授了他一门水行术法，到得如今，虽还未曾用过几次，可会了就是会了，何时施展起来都很顺手。
搭配言出法随的能力，威力更是成倍数增长。
不知是神通还是术法，只能压制不能扑灭的火龙，瞬间被四周升起的水幕挡住了去路。
任由它们如何冲撞，都无法突破围拢起来的这道水幕屏障。
李欢声五指虚握，水幕向内里蓦然紧缩。
“吼——”
水笼里的十数条火龙嘶叫不已，犹做困兽之争，见不能突破水幕，便相互撕咬起来。
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一条身躯凝实，鳞片鲜亮，长达十数丈的火龙。
火龙隔着一层透明水幕，对李欢声低吼咆哮。
李欢声面无表情瞥它一眼，袖袍一展，将其收入袖中天地。
放开神念，向着地下探去，寻找龙脉所在。
方才那位老先生，是山崖书院山长许长河，他名义上的半个老师。
而他口中的天寂尊者，想来就是在城外吞食生机，打算炼化整座长歌城的国师天机道人。
上一次，他不小心将其放跑了，这次一定要将那厮弄死！
……
地下龙脉汇聚之处。
不知从哪儿重新得来一具身躯的天寂尊者，一边汲取着龙脉，一边分心与许长河斗法。
许长河未曾合道，只是仗着手里有圣贤的法器，一杆书写了无数春秋的狼毫，方才坚持至今。
“国师大人，住手吧！”
许长河还在开口，试图唤醒其身上的人性，
“这长歌城，你守护了数千年，你就如此忍心，将它给破坏么？”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这来自莽荒的魔头，完全不同于其他修行之人。
术法神通，对他不起作用，只有手里的圣贤毛笔，方才对他有所压制，否则他早就一败涂地。
如今体内浩然之气见底，再不能阻止对方，他将彻底身陨。
死他倒是不怕，可若是对方将六条龙脉上的山河气运吸食殆尽，撑不撑死对方另说。
这国祚延续近万载的乾国，定然是要倾覆了。
许长河心急如焚，恨不得抱着对方自爆神魂，来个同归于尽。
可惜他压根近不了身，无法与对方讲一讲这玉石俱焚的道理。
“呵呵。”
大乾国师，或者说天寂尊者，微微一笑，反而劝道：
“许长河，你贵为书院山长，圣贤弟子，非要为了这些蝼蚁，葬送了自己的大好仙途么？”
“修仙长生，修的是己身逍遥，修的是神魂自在，你又何必那般迂腐，执念于诛灭我呢？”
许长河冷笑一声，“你在我人域隐藏了近万年之久，难道还不明白么？”
“正是因为太过明白，我方才愿意开口，劝你放下执念，随我一起，执掌天道。”
天寂尊者叹了一口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在未成真正的仙神之前，皆如同一粒浮尘，无法主宰自身命运，哪怕沧海沉浮千万载，又能如何？”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世间万物，生生死死，早已被天道定好了，若不逆天改命，如何能逃离天道掌控？”
天寂尊者的这番歪理邪说，让许长河脸庞铁青。
心神摇曳之下，他已经有些握不住手里的法器了。
没他干扰，天寂尊者不再多言，大口大口对着六条龙脉吞食了起来。
近乎凝实的山河气运，被天寂吸入口中，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愈发飘渺难测。
正当许长河心灰意冷之际，一道身影，从穹顶上方落了下来。
“这地方还真难找啊，压根不在地底，而是在另一方天地。”
手持山河锦绣图的李欢声，飘落至许长河身边，看着手持毛笔，保持着虚空作画姿势的书院山长，少年轻咦了一声。
“咦？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准备作画么？”
许长河没说话，他已精疲力竭。
见他不答，少年抬头看向不远处趴在一处泉眼上，同样姿势怪异的天寂尊者，从怀里掏出了青砖，笑呵呵道：
“这位老不死的，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