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岭南屯田

天光灿烂明媚，赖雄收拾行囊，骑乘骏马，长袖飘飘地踏入广信城内，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散去的血腥。他从一片狼藉中，窥探出一众汉将叱咤万夫的场景。

百姓三三两两地结伴，收拾自家门前的血迹。汉军打扫战场，能带走尸骸焚烧已是仁至义尽。兵灾的损失，百姓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自天降乱离以来，海内虚耗，民生困敝。交州朱符、张津两代刺史，一味暴横，无人感念。赖雄不禁感慨，南土不知何时才能与民更始，励精图治。

广信百姓打扫血迹非常疲惫，举目四望，免不得抑郁寡欢，他们对途经的汉军没什么好脸色，隐隐藏着畏惧和忌惮。

赖雄踏马而过，百姓会立即停下水瓢，生怕有一滴水溅在战马身上，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和麻烦。

男女老幼谨小慎微地活着，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名权贵。他们知道广信换了一个主人，现在还摸不清楚这个主人的秉性。

赖雄视野转到哪里，哪里的百姓便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心中也格外忐忑，万一有暴徒侵袭，小命难保。

一行人快步赶到府衙，碰到刘备热情地招待着一名陌生的将军。

赖雄窥探一眼，猜测眼前魁梧的汉子大抵是魏延了。

刘备和魏延像是意外在他乡碰着了良朋，正是天涯知己，相得益欢，畅谈着羁旅苦衷，及平生大志。

魏延沉沉抱拳道：“延蒙皇叔之惠，感恩不浅。知遇之情，誓必图报！”

刘备大喜过望，振奋地握着魏延的手道：“备欲设庆功宴，款待将士。”

徐庶冷不零丁打断：“交州地狭民贫兵单，主公要是拿下一县庆功犒赏一次，恐怕府库支撑不住。”

刘备军在零陵郡设宴是为造势，招揽天下英雄豪杰。现在继续铺张浪费，属实不应该。

“备受教了。”刘备自觉失言，顺着台阶下来，谦逊有礼。

饶是如此，他还是当着徐庶的面，慷慨地赏了魏延三百金。

魏延果然歆羡，又欲推脱，以成全刘备美名。

刘备斩钉截铁道：“文长身无长物，如何赏赐亲兵！”

魏延抱拳领受，感激涕零。

接下来，刘备又分派任务，命糜芳往东进兵，命士仁往北进兵，扫荡苍梧诸县。

区景枭首，吴巨逃窜，苍梧诸县已识汉军天威，几乎是传檄而定。士仁是幽冀人士，追随刘备比糜芳还早。

赖雄听到军令之时，便知道刘备是打算给士仁和糜芳送功劳了。

交州打下来后，岭南派的功劳最大，任命郡守、县令肯定是岭南派人士为先。要是糜芳、士仁等追随刘备十年的老人，没有一点功劳傍身，恐怕会被挤到珠崖郡、儋耳郡去。

刘备未雨绸缪，决定给糜芳、士仁一点便宜，惹得张飞非常不满。硬仗他们打了，好处让士仁、糜芳去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奈何刘备也有自己的苦衷，他要是连追随自己十年的老将都不能善待，以后谁还会追随他？

魏延帮助汉军夺得广信，甘宁一路剿除水寇保举粮道，功绩显著。他们二人的地位，已经和士仁和糜芳不相上下了。

刘备要是再不做出平衡，幽冀徐的老人都会感到不满。提拔士仁、糜芳，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和徐庶探讨一夜，最终做出这样的决策，士仁和糜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为安定苍梧人心，刘备允许百姓将区景的遗骸棺殓，安葬在城东的位置。徐庶接着颁布政略，苍梧渐渐有雷厉风行的气象。

赖雄清点粮仓、府库，得粮十万石，各种奇珍异玩价值五千金。

吴巨、区景为抵御刘备军，实行坚壁清野，囤积半年以上的粮食，足足十几万石，现在大部分都便宜了刘备军。

有了十万石粮支撑，刘备越来越有征战的底气。

赖雄在军议中满志踌躇地提出：“曹操之霸业，始于屯田，成于转运。为攻打邺城，曹军兴师动众开凿白沟运河，这等力量是岭南无法相提并论的。我军现在能做到的，是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臣请启苍梧屯田！”

荆南还没有传来具体的消息，但可以预知，襄阳十有八九会采取遏制刘备军的行动。粮食从荆南运输下来，能剩个两三成就不错了。继续仰仗荆州，反而会成为刘备军的掣肘。

刘备想干出一番空前绝后的大事业，号令南土，首先要解决的便是粮食的问题。他思绪轻转，朗声宣告道：

“备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咸伏其辜，苍梧大定。今粮食不济，谈何称成功。当以左将军兵曹掾赖雄为广信长、屯田都尉，领苍梧郡守事，始兴屯田。”

赖雄愣了半晌，才站出来领命。刘备这次任命，属实令他受宠若惊。

等到事后，徐庶语重心长地解释：

“子云，屯田是要任。我一介白身，又没有威望，很难沟通苍梧豪强。赖使君素有清名，吴巨能蒙蔽普通百姓，蒙蔽不了诸豪强。屯田又是一件沟通不好，容易得罪豪强的事，只能交给你去做了。”

赖恭是交州刺史，刘备去争一个苍梧郡守的位置，实在是跌身份。但苍梧郡是要地，是汉军的根基所在，不能贸然托付给他人。刘备想任命元老派，又担心惹来苍梧豪强的反噬，干脆不设郡守。

“我明白了。”赖雄担下重责，连夜写了一份屯田规划。

刘备得书览毕，赞不绝口，常常在群臣面前说自己没有选错人。

规划书中，将荔浦县、广信县、猛陵县作为初步屯田地点，和中原的屯田非常不一样。

春耕已过，过了天时再继续耕种，很可能颗粒无收。

岭南气候不同，还能继续种植萝卜、地梨和芋菽。

地梨又称荸荠、马蹄，马蹄意为“地下的果子”。

芋菽俗称芋头，《史记项羽本纪》记载：“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大叶、实根，骇人，故谓之芋。

后世的荔浦芋头，亩产几千斤不在话下。赖雄长期培育后，芋头的亩产能达到十五石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