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向死而生的大汉

缥缈天际，霞光万丈。凉凉的春风随霞光而至，映照着步履深重的数骑踏上万水千山。

“去岁我随父亲北上襄阳，好一派凄凉惨淡的光景。现在有皇叔随行，天涯不过咫尺。”赖雄大袖轻摆，心情愉悦、轻快。

“哈哈哈！文良如今还‘病’着咧，子云应该多念他的好，不然等到了零陵，我如何跟文良亲密无间地相处。”刘备言语直率，活得越来越舒展。

“我爹小门小户，怎敢将地比天？他不耽搁皇叔的正事，都算立大功了。”赖雄笑了笑，眸光幽邃若渊。

“文良在荆南东奔西走，筹备三万斛粮，是有功劳傍身的。他现在发愁的是，如何将粮食运输到岭南。他整理出来三条路线，一条是灵渠转运，需要招揽一定数量的水手、纤夫、运丁、商人等，保障漕运的通畅。”

“我军现在最缺乏的是运输的粮船，短时间内很难打造完毕。文良在荆南征召劳役、船匠等，需要供给足额的衣食，用来堵住武陵郡守金旋、长沙郡守韩玄、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的嘴。”

“另外两条都是陆路，分别为官道和零陵蛮割据的山道。襄阳的态度不明确，随时都有可能断绝我军的粮道。文良奔走于各寨之间，说服各精夫、渠帅、君长，暂且达成购粮的共识。”

刘备非常关注南下的进展，他知道赖恭是真心为匡扶汉室日夜星驰，心中感慨万千。他的阅历越丰富，越欣赏和感恩赖恭的诚挚。

“向零陵蛮买粮？”赖雄默然片刻，只觉贵得有些心疼。

“零陵蛮会负责运输，一石粮价值八百钱。文良多是以丝绸、盐铁等物交易，算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昂。如果我们直接运粮，从他们的领地经过，需要缴纳两成的粮食作为过路费，他们负责保护粮食运输的安全。”刘备清楚地解释道。

赖雄简单地算了一笔账，一万石粮食要安安稳稳地走山路运输到岭南，能剩下三四千石，已经非常不错了。

“为了战事的顺利，皇叔必须千方百计维持好襄阳的关系，能走漕运绝不走官道和山路。漕运需要的劳役最少，损失两成左右的粮食，总比贡献给零陵蛮要好。运粮船的事，等我到了零陵再想办法。”赖雄原本神态安逸，姿势慵懒，现在不得不正视起来。

“现在兵荒马乱的，运粮也不好担待，辛苦文良和子云了。”刘备抬眸凝顾，心神激荡。

“三个月内，我军必摧枯拉朽，克定苍梧郡。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谈何北伐！”张飞瓮声瓮气，一身英雄气概。

“翼德说得对，粮草物资的事，关某帮不上什么忙。至于攻营拔寨破城，交给关某！”关羽一捋美髯，眼神睥睨。

赖雄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不是一个人在奋战，而是所有人都在朝着统一的方向努力。

战马踏着阔步前行，铃铛发出的音色美好而动听，灿灿阳光里轻轻飘着一阵阵柔和的风，带起发梢飞舞。

几人意气投合，有说不完的英雄话，像两小无猜的知己知交，魂灵漂浮了一样轻盈。

赖雄咳珠吐玉，妙语不断。张飞直白坦率，关羽爽朗清举，刘备端谨超迈。

每个人都享受着乱世中简简单单的幸福，将阴暗和残酷暂且抛之脑后，他们的背影如山如岳，巍然屹立在天地之间。

大军行进至江陵渡口，气氛顿时肃穆威严。近千人的队伍横在官道的中间，目光中蕴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们装备简陋，身穿洗得发白的麻衣，执矛执戟，连一块铁片遮护都没有，直勾勾地凝望着皇叔！

“驾。”

徐庶拨马而出，身后跟着三名衣着朴素不失气质的中年男子，他们脸上齐齐绽放出盎然的笑意。

“宜城向朗，拜见皇叔！”

“秭归文布，拜见皇叔！”

“秭归邓凯，拜见皇叔！”

刘备喜上眉梢，恭敬地回了礼，心中发热。

向朗等三人凑趣上来，久仰高攀的话，不必细述。

“向朗是我的好友，文布、邓凯二人是秭归的豪族，他们合夷兵八百人，连结我军。”徐庶压低声音向刘备介绍道。

刘备下令安营暂歇，明日再筹船渡江。

伙夫摆上席来，端的都是山珍海错，众人没有拘束地举箸齐吃。

赖雄亲自准备的酒，香美自不待言。

“备不才，奉请诸位南下！”刘备踌躇满志道。

“敬皇叔！”

气氛渐渐活络，众人谈兴愈浓。

徐庶引着向朗过来，含笑道：“这位便是赖使君的公子赖雄，字子云。”

向朗忽地眸光一亮，赞赏道：“贤侄姿容俊逸，风度洒脱，天人之相也。”

赖雄感受到了向朗的亲切，心头有暖流涌动：“都在皇叔帐下共事，我就不为礼罢。”

向朗笑意温宁，也不觉得赖雄失礼，径自坐下和赖雄说话：

“此次下岭南，赖使君和皇叔筹备了很久，向某早有所耳闻。只是从秭归到江陵，有贼人相阻，我等耗费的时间倍之。南郡内的官道尚且难走，何况是下岭南？”

文布、邓凯、向朗集结八百人，郡县惶恐，不敢轻易放行，他们只能伪装成商队，化整为零前进。所幸地方官府不敢得罪夷人商队，这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荆襄八郡，端的是四面八方风雨骤来。

“岭路难，难于上青天。前面是一顿皮鞭，后边是一顿军棍，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没有不难的。汉室已经到了向死而生的境地，忧国忧民、匡世济俗的情怀，拯救不了大汉。北方即将一统，若不早为之计，荆州大乱将生。”赖雄斟酒两巡，没有畏惧艰难险阻分毫。

“做大事，最怕瞻前顾后。皇叔有大志，赖氏有决心，向某愿锦上添花。”向朗奉了一杯酒，意气顿生。

将士们意兴盎然地轻舞，不少人叮叮当当敲打着陶碗为乐。

酒宴正酣，天地间传来阵阵惊鼓，恒古的旋律穿透了朦胧的夜色，营中大慌。

刘备只觉天旋地磨，差点发起酒昏来。他强自镇定，豪声道：

“接着奏乐，接着舞，容我二弟、三弟前去探查！”

关张皆有万夫之勇，人心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