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有一些寂静,汤夫人见状知道眼前这些人是不吃这套的,于是忽而想起似的拍额说“说起雅婷,她如今已经十六了,还没议亲呢!彤乐轩已归汤府所有,那么我们是不是得担起这个责任啊?”如今白旗安已经答应了合作,那么剩下的也就都是小事。
提及议亲,坐在旁边的白倩兮与白倩兰的手微微一僵,却瞬间恢复如常的继续品着茶吃着点心。而她俩的动作都一一入了华聚的眼里。心中不免叹息,这傅家与温家在处理那些莺莺燕燕的事情上有些底气不足了。
她得想办法尽快的解决了。
再说到麦雅婷,年芳十六,是青春最佳时期,却被忽略了婚事,如今更是因为师傅陶仁右蓄意陷害他人而伏法了,以至于她直接忽视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继而专心于歌舞的练习。看在汤夫人眼里,虽不是自己的女儿,却还是有些心疼的,所以才会想要为她找个好的归宿。
另一边厢,皇宫悠扬殿殿前花园凉亭中,一男一女对坐于圆石桌前,女子面带微笑的翻看着手中的画像,而对面男子则一脸隐忍的不断喝茶。
两人分别是当今贵妃单惠潋和她的儿子四皇子萧煜。
“煜儿,你看看这江姓女子。”说着将画像递了过去,却见儿子视若无睹般的自个儿品茶。她眉头轻皱,语气有些不悦地说“怎么,你已经开府建牙,翅膀硬了是吧?母妃没那个资格给你选妃了是不是?”
萧煜闻言冷凝着脸色,淡淡地说“母妃需要将话说得这么严重么?”
潋贵妃放下手中画像,站了起身走到凉亭旁的小池边,就丫鬟手上的鱼饲料抓了一些缓缓撒到池中,看着池中鲤鱼争着那鱼食不停地在池水中拍打,而池水也因为它们的拍打而不停地往上溅,避免衣裳被水溅湿,丫鬟连忙将她拉开一些。
“煜儿,母妃知道,聚儿的离开,让你非常难过,可是自古哪个男人真能够为了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人而一直不娶的?如若你只是寻常百姓,或许能行,可你是皇子,你不能置你的身份而不顾。”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他再开口“母妃这么说,煜儿可明白?”
说来说去,还是身份惹的祸,如果自己不是皇子,那该多好。萧煜敛眉,将手中刚刚喝完茶的茶杯放在圆石桌上,闭上双眸,深呼吸了一会儿后再睁开,沉而有力地说“儿臣……有喜欢的人了。”
潋贵妃闻言双眼一亮,快步从池边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惊喜地问“是哪个世家小姐?”
萧煜再次闭上双眸,淡漠的反问“母妃,门第真那么重要么?”意思就是他喜欢的人并非世家之女。
潋贵妃听他这么说,心里恍然,却也未曾不高兴,而是柔声地说“对于皇家来说,门第是挺重要的。”话语停顿了片刻,见他闭着双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不悦后接着说“可你母妃不甚在乎。”
听到这一句话,萧煜立即睁开禁闭的双眸看着潋贵妃,眼里一抹亮光一闪而逝,神色里却带着探究与怀疑的光芒。
潋贵妃也不恼,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说“煜儿,母妃知道,对于正妃的位置,目前是无人能够取代聚儿,这样吧,不若先将你那心上人纳为侧妃,日后再做打算,如何?”
纳为侧妃……这主意是不错,不过,还不是时候。萧煜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母妃,还是让儿臣自己处理吧。”语气中的无奈,是夹杂着哀求的。如今的他,是刚刚失去妻子的男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纳侧妃,于他于她,都不是最理想的事,而且府里还有一个一直在动脑筋使小手段的华情,他不想再让心爱之人受任何伤害,在他将身边一切危险彻底清除之前,于她,还是暂时如此吧。
看着一直以来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如此的深沉隐忍,潋贵妃内心的不忍更甚,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如今儿子已是开府建牙了的,她虽是他的母妃,但很多事也未必真能插手。既然他说了自己处理,那就由他吧。
握着他的手,潋贵妃柔声地说“儿子,母亲不求别的,只求你一生平安快乐。罢了,等时机到了,带她来让母亲瞧瞧。”
收回思绪,萧煜听见自己的母妃说这话的时候,那是以一个正常母亲对着儿子说的话,心里一抹内疚匆匆划过。他正了正脸色,义正言辞地说“母妃,请恕儿臣不孝,不能经常承欢膝下。儿臣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接下来会极少入宫跟您请安,请您原谅。”说着起身双腿一曲直接跪在她的面前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立即拒绝她伸出想扶起他的手继续说“母亲,儿子答应您,待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自己的婚姻之事,请您再给儿子一些时间。”
潋贵妃双眼微红,有些说不出话来。
自古出自皇家的人,不是只有皇帝才有无可奈何,身为宫妃或皇子或公主,面对的无可奈何也不比皇帝少。
深呼吸了一口觉得缓和了之后潋贵妃才开口,声音略带哽咽“母亲怎么会怪你呢?你面对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却没办法如你小时候一般的护你周全,是母亲对不住你。”泪水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不受控制的从她眼眶划过脸颊,再滴落入她胸前的衣襟。
跪着的萧煜亦是眼眶微红,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淡定的安慰着潋贵妃说“母亲,其实也都是一些小事,儿子处理得来,您别担心了。”然后自行站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认真地看着她说“母妃,如今您已是贵妃,与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就差一步之遥,如若能够上得了那个位置,对您将会是更好的保障,可相反的,也会为儿臣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儿臣希望,母妃永远都是贵妃。”
这些话潋贵妃听得是心惊胆跳,眉头不经意的跳了一跳,泪水已经止住,只泪珠挂在眼眶中要掉不掉的甚是惹人心疼。
她缓了缓刚刚落泪时的那股激动,松开了握住萧煜的手,稍微整理了不甚凌乱的衣裳,才一脸肃然地说“煜儿说得对,母妃跟你的想法一般,希望这位份就此打住,这件事,或许只有皇后娘娘能够帮到咱们。”
萧煜认同的点点头,他很清楚,历来的皇宫争斗,不只是前朝,也包括后宫。而他们这一个朝代的皇后当真是母仪天下,对他们这些不是她的孩子的皇子公主都视如己出,尤其是他的母妃亦甚是被看重,如今还让她协理后宫,拥有这般大度的胸怀,实在让他这个男人打从心底敬佩她。
能得如此贤后,南陵国与有荣焉。
“那么母妃,适当的时候跟母后提一提吧,这件事放在如今也不是太急的事,毕竟您也是才刚晋的级。”萧煜避重就轻地说着,神色也比刚才要来的缓和许多。
想着皇后娘娘那善解人意的秉性,潋贵妃是实打实的放心。随即对着萧煜点点头说“就这么打算着吧,至于你的婚事……听闻你府里那位庶妃是使了手段才进的府,找一日带过来让我瞧瞧吧。”
萧煜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要替他敲打敲打华情,也好,否则她一直蹦踏个没完,要他一直上房梁就只是为了避开她,他也挺烦恼的。
于是就点点头同意了。
……
夜色正美,仰头望向高高悬挂在空中的娥眉月,吹着夜晚独有的凉风,此时此刻,没有比华聚更加清楚黑夜的孤独。
赤着脚坐在自己闺房上的屋顶处,华聚摇着脚丫子,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喝着茶,虽然孤独却很惬意。
不远处的树上,秋勋与冬勋互看一眼,用着眼神交流了起来。是要报告主子吗?只是交流一半就发现,屋顶上晃腿晃得很惬意的女人就是她们如今的主子。呃……那要报告四皇子吗?两人眼珠子溜来溜去的,一时没个结论。
而屋顶上的华聚,心内觉着好笑与好玩,树上的两人那溜眼珠子的表情太好笑了,她差点儿笑出来了。
本来嘛,她还觉得突然会了轻功、眼力耳力突然厉害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不过用久了好像就习惯了,还庆幸还魂后多了这几项功夫呢!只是这些事儿倒没让谁知道,否则就不得了!
想到这里,华聚甩甩头继续啃瓜子喝茶,与孤独寂寞相互作伴。只是腿儿晃到一半,夜风中传来了熟悉的味道,华聚的心瞬间一震。
是他吗?
接着,一个身影就这么轻轻的坐在了她身边。她转头一看,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这下好了,没她们什么事了。
秋冬二勋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咻一声的从她闺房对面的大树上飞到比较远的树头看水,顺便歇一歇溜得累了的眼珠子……
这边的萧煜坐下后转头看着正在看着自己的白倩蓉,眸子微深,随即沉声问“天渐凉,不回房么?”着凉了怎么办?沉声却淡漠地问着犹如‘你吃饱了没’那般的家常话,让华聚的心瞬间暖和起来。
华聚愣愣地看着他,连他问她话也没听清,手中的瓜子在她确认是他的到来时尽数洒落屋檐下,而唯一幸免的就是借着屋顶的平衡木块托着的托盘里的茶杯与茶壶了。
萧煜见她一脸愣然瞬间有些失笑。他莞尔一笑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披在她身上说“夜深了,去睡吧。”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肩。
这个动作让发愣的华聚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发觉身上多了一件外衫,心中更暖,却是对着他傻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呢?”正想着明儿去四皇子府拜见谢恩呢!
凝视着她傻愣愣的笑颜,萧煜心里有说不出的放松,她是除了聚儿以外能够让他的心情如此自在的女子,他在她面前无需掩饰,能够做自己。
“就是想来看看。”萧煜转而抬头看向夜空中的娥眉月,暖声说“今儿月色不错。”那弯弯的月儿就像你明亮双眸上的娥眉那般迷人。
华聚认同的点了点头,转头从托盘中拿起另一只茶杯斟了茶递了给他说“瓜子全掉了,喝茶吧!”
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萧煜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抬起嗒一声弹指一记,勋一就从屋檐下一跃而上落于萧煜身边,双手正捧着刚刚洒落的瓜子。
华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异常激动。
萧煜永远都是这么贴心,若不是清楚如今的自己是白倩蓉,她会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她没有死,她还是他的妻。想到这里,胸腔处有些疼痛,却避免让他发现而努力隐忍着。
萧煜眼中带着笑意,从勋一手中拿过了那袋瓜子,而后对着他手一挥,勋一立即退下。
他再转头看着她,发现她漂亮的双眼露出了感动的光芒,不禁莞尔一笑,将一袋瓜子递给她。
华聚也不矫情,大方的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一小袋的瓜子,抓了就开始吃了起来,然后递给他含糊不清地说“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