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大吴举重冠军!

“为了陛下,我们什么苦都可以受。可我就是不明白,都是干着朝廷的事,为什么谁干得多,受的委屈就越大!”

“五万赈灾银,我难道不知这是杯水车薪?国库艰难谁人不知,你们为什么总是揪住不放呢?”

高大男人嗓门极大,说起话来像要震落瓦片上的灰尘:

“国库艰难,情有可原。但赈灾不利,却是有奸佞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奸佞已经自己跳出来了!”,小眼男人须发贲张,以手戟指,直接打断了对方。

“李长庚是一个....”,

“还有一个是你陶中玄!”

铛~~~~

铜磬敲响,清音之下,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众人噤声肃立,低着头,眼角余光注视着殿内的竹帘。

帘幕之内,身穿道袍的绍治皇帝不发一言。直到群臣安静,才缓缓开口。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

“云在青天~水在瓶~”

绍治帝的声音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处理国事,而是在与人谈玄论道。

“你们这些人,有些是云,有些是水”

“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

“都是忠臣”

“没有奸臣。”

绍治帝几句话定了调,殿内臣工一时不敢说话,片刻后,众人之中外貌最苍老者、也是唯一身着一品白鹤补服者上前:

“陛下胸襟如海,装着九州万方,不会因臣工清浊而偏废。但我等身为臣子,不能为陛下分忧,却是天大的罪过啊....”

老者说完,颤颤巍巍就要跪下,一旁的小眼男人伸手就要扶。

“爹....”

老者狠狠瞪了一眼,后者讪讪收手。

帘幕掀开,伸出一只云纹缎面道鞋,众臣子马上低头。那老者更是眼疾手快,几乎已经跪了下去,却被一股精纯真气托住。

在这皇宫内苑,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到处都是精锐甲士。皇帝身边的侍卫,最低都是胎息境界,更别说还有一个第七境的武道人仙随时候命。

众臣工并非都习武,但也有几个练出真气的,譬如说那个貌如将军的陶中玄。但即使性如烈火,他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调动真气,更别说是去扶老对头颜崧。

敢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好了,颜首辅。朕的江山,有一半都是你们扛着,跪来跪去,也跪不出银子来。不必拘礼了。”

那真气重了几分,直接将老者身体托起。后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不能为君父分忧,实在是为人臣子的罪过。此番战事已毕,玄都宫的修建也该继续下去。”

“我观陛下的真气,比前几日又有进益。陛下天日之姿,龙凤之表,修玄更是刻苦,我等更不能让陛下因外物分心。”

“否则耽误了陛下的修炼,臣等真是万死不足以谢罪....”

听到对方说自己的真气有所进益,绍治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在龙椅上坐定。

“行了,都别在我眼前打太极了。你们累,我也累。”

“李长庚拔除了西南的毒瘤,为我国朝安定立下大功,不可不赏。”

“但是.....”

小眼男颜东楼原本有些不甘,但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甚至有些得意地看了陶中玄等人一言。

“李长庚为人桀骜,兼且刚愎自用。行军打仗、镇守一方可以,入中枢理政却不妥当。”

“内阁拟旨,李长庚领兵有方,克敌扬威。”

“赠太子太师,赐蟒袍玉带。其妻胡氏追封二品诰命,亦赐蟒袍玉带。”

“其长子荫镇魔司千户,次子荫百户。”

“余者功勋赏罚,皆下内阁部议,散了吧”

绍治帝说完,在臣子和宦官的恭送声中,径直转身离开,群臣也三三两两告退。

李长庚官居西川镇魔司镇抚使,正四品。太子太师与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并称太子三师,为从一品。

看上去像是连升三级,好不威风。然而太子三师只是虚衔,并无实权,挂着三师、三少名头的中枢大员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至于蟒袍玉带,妻封诰命,算是常规封赏。在僭越成风的当下,私造蟒袍者不要太多,也就算份荣誉。

也就只有李长庚长子与次子的荫官最为实惠。尤其是在绍治初年,皇帝曾亲自裁汰宗室俸禄、削减荫官的背景下,这一份传家的官身就显得颇为宝贵。

但这一连串封赏下来,李长庚的职权还是没变。他还是只能呆在西川,守着群山,对着朝政发发牢骚,说一些骇人却又于事无补的话。

“陛下的封赏华而不实,岂是明君所为?”

“中玄兄慎言啊,被颜党的人听到,又是一地鸡毛。”

“哼,听便听了,我行得端坐得直。子圣,倒是你,方才赈灾一事,为何一言不发?”

“我...这.....”

“二位不要争了,还是想想如何赈灾,如何处理流民。若是处理得不好,江右流民都跑去做了海盗,俞将军本就捉襟见肘,之后更要雪上加霜了。”

孙太岳思索着一团乱麻的朝局,想到皇帝的漫不经心,心中涌起一股疲惫。

秋风吹起他的须髯,裹挟着落叶飘向空中。

落叶飘过江河,飘过白墙黑瓦,最终落入池塘。

池塘倒映出李长庚垂钓的身影,旁边坐着上身缠满布条的渝州白龙。

“朱骏已经去峨眉了?”

“去了?”

“我让他给陈江流带的东西拿了吗?”

“拿了,他自己还贴了不少。”

李长庚点点头,又摇摇头,刘骥忍不住问道:

“大人,就这样让陈江流走了?不把他留下来?”

“留?拿什么留?上面的人一个个恨不得你掏心掏肺,却连官位都舍不得给。尤其是颜党那些人,屁股烂了都不肯挪窝,生怕有人踹破了他们的聚宝盆。”

“陈江流是一把出鞘必见血的宝剑,在这锦都我都怕他折断,去了顺天,只会让他发疯.....”

刘骥不解地挠挠头。他对陈江流只是有种直率的认可:

年轻,长得俊,能打,直爽,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倒没觉得他哪里不对。

“就这样吧,至少剿灭了狮驼岭,西南三省都能太平好几年。黄瑾那个太监也没有追问祥瑞的事,或许陛下心中,社稷还是更重一分.....”

“陈江流....就当他下落不明吧...他这样的人,留不住的.....”

鱼线骤然绷紧,李长庚下意识起钩。

白色的锦鲤跃出水面,头部赤红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不知怎么想起了水月之间,眉点朱砂的青年。

“噗通”

鱼线断裂,鱼儿入水,清澈见底的湖水里,倏忽不见踪影。

李长庚忽然笑了,随手把鱼竿抛进水中,起身便走。

“大人,你不钓啦?”

刘骥在后面伸长了脖子,莫名觉得李长庚的背影伛偻了几分。

“钓了大半辈子,竹篮打水一场空,还钓什么?”

“让鱼儿归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