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叹了口气，他自认为他的报价是合理的，按理说，应该是比其他厂家的报价也低5%才对，怎么科尔说反而高出5%呢？
他朝着正在忙碌的林若英招了招手：“苏珊，不合理啊，老外说我们的报价比别人高5%？”
“这怎么可能！”林若英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看着林森的屏幕，但都是德语，她看不懂。
林森用鼠标标出来了，然后看向林若英：“难道这些厂家也搞到了比正常售价便宜的徕卡布？不可能吧！”
“不可能！”林若英双手环抱，在办公室来回走着，最后说道：“杰森，不行的话就按照他的意思，降5%给他，反正咱们这批面料买得便宜。”
“那后续怎么合作？”
“后续的再说，现在面料已经在仓库，我们必须得卖出去，尽快回笼资金！”
“我懂你的意思。”林森盯着屏幕，也没急着回复，他得判断，科尔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说不定他的报价已经最低了，但客户还想要压一压价格，所以拿同行来施压！
生意人都是贪婪的，能利润最大化的时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可别小看了这5%，毕竟订单量巨大，乘起来可是不小的一笔金额。
猛然间，一个被忽略的重要信息浮现在林森的脑海里。
“我知道了。”林森突然出声。
“什么？”林若英被他这一惊一乍的举动给惊住了。
“这老外的胃口可是真大呀！”林森苦笑着摇头。
“什么意思？”林若英不明所以，走到了林森的身边。
林森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拿起笔，在写报价的那张纸上，找了个空白的位置，写下了两个‘退税’！
林若英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林森。
“你的报价是不是没把这个考虑进去？”
“你又知道？”林若英张了张嘴巴，再次用不可相信的目光看着林森。
他懂，他又懂，他怎么什么都懂！
万幸是这个小男人是自己的人。
要是哪天变成自己的竞争对手，那得是多么的可怕。
“额，这个也是国际贸易的常识……”林森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解释，他说：“如果科尔没有故意拿同行来压价的话，那么这些同行是真拼了，他们不仅没打利润，更是把退税让利了一部分出来，可以说，他们到最后，可能仅有3-5%的退税，就赚这么一丁点，不仅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给其他同行留活路，毕竟这种大客户，哪个厂家都很想拿下。”
“给他。”林若英再次拍板决定：“你答应他，降5%下来。”
卷！
真的很卷！
不是林森所在的那个时代卷，而是只要是有竞争的时代，那就肯定卷。
特别是这帮还是国内的同行，那绝对是卷死一个是一个。
林森双手放在键盘上，并没有马上回复，也没有直接说降5%的事，而是跟科尔打起了太极：科尔，我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事实！如果是的话，那这帮厂家是不要利润，甚至亏钱给你们吗？他们没理由这么做呀？如果真是这样的价格，你敢相信他们的质量吗？正如你所说，在样品上面，他们都敢动手脚，那大货呢？他们岂不是更加敢货不对板？
科尔回复：这确实是他们报给我的价格，但我不能给你看！我不知道他们是根据什么来报的，但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样，你的比他们高5%，而且不是一家，是三家，他们三家的价格出入不大，唯独你的比这三家的都高出5%，所以我才说你的报价很有趣，问你是怎么报出来的。
林森看着邮件，又得到了一个信息，不是一家卷，而是三家同样卷。
林森见差不多了，该放大招了，那就是真诚才是必杀技。
林森：好吧，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他们的真实想法！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没有打利润，但你应该也是知道，服装出口有13%的退税，我们已经把其中的5%让给你们了，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让出10%，只留3%！那我请问你，在没有利润的情况之下，一个工厂的运营成本是多少，他们的3%的毛利率真的够吗？我们核算了很多次，至少要8%的毛利率，扣除一些费用之外，实际剩余的估计只有2-3%！这么跟你说吧，他们把退税让出10%，只留3%是不够的，他们肯定会在大货动手脚的，我不骗你！
这是第一封邮件，林森故意分作两封来发。
而且时间间隔五分钟，这是林森前世的经验。
第二封邮件：行，作为重要客户，这第一单，我们可以让利给你们，哪怕最后亏点钱也无所谓，而且我还能保证，我们的大货跟我们的样品一样，绝对不会像他们那样去偷工减料。
然后林森附上了新的价格，也就是在刚才的基础上，降了5%。
编辑完毕之后，给科尔发了过去。
两封邮件就是给科尔做了分析。
科尔或许也不知道退税的事，但他早晚会知道，还不如就直接摊开了说。
业务常用的伎俩，就是贬低拉踩竞争对手，爆竞争对手的负面消息，然后对比双方，拉高自己的优势，另外一个就是同客户去分析价格，把价格摊开了说，这是真诚的必杀技。
当你把价格摆在台面上，而且又以看似非常真诚的态度，让客户没办法再挑你毛病的时候，你基本已经赢了。
但这看似真诚的态度，是真的吗？
未必，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做做样子。
你说做生意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利润。
没利润是事情，谁干？
可能一次两次可以接受，但是每一单都如此，那怎么可能！
林森会告诉科尔，他以25%的价格，买了一批徕卡吗？
那不可能的吧！
所以对话了之后，基本摸清了科尔的心里价位。
哪怕科尔说的是假的，那他这5%也降给他。
反正他买的面料便宜。
先拿下客户，把这批面料出掉再说。
林若英一直站在林森的边上，看着林森把两封邮件给发了出去。
她唯一能看懂的就是那些数字和报价。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明明一封邮件就可以，林森干嘛要分两封去发。
“你为什么要分成两份邮件去发呢？”林若英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虽然明知道林森不会告诉她实话，但她还想听听林森的借口。
“没什么，习惯了而已。”林森随口说道。
“习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你以前经常发邮件吗？”
“额……从入职大华厂的第一天开始，养成的习惯。”
“你放屁……”林若英直接爆了粗口，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说实话，果然没让她失望。
就是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自己竟然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说啥都信，哪怕明知道不是真的，她也不生气。
咚咚咚！
“请进！”
“林总，小林总，每周的生产协调例会马上要开始了，所有人员都到齐了。”杨姐推开门，笑嘻嘻的向两人汇报。
“好的，我们马上来，你先过去吧。”
“好的。”杨姐点点头，压根也没进门，直接又关上了门。
“走，开会。”
“啊？又让我开会，我不去行不行？”林森一听到生产协调例会，立马头大。
美其名曰是生产协调，其实就是扯皮推卸责任的大会。
“不行，走。”林若英给了他一个白眼，她知道开会很烦，但为了让林森更快的融入大华公司，她坚持要让林森参加。
“那你先去吧，我等客人回复完再去。”林森指了指电脑。
“行，那你赶紧啊。”
“我赶紧得了嘛，这得看老外什么时候回！”
林若英瞪了他一眼，嘟着嘴说道：“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偷懒，例会虽然开着烦，但能增加你对大华的认识，可以让你更快的融入大华，也可以让更多人认识你。”
“知道啦。”林森对她挥挥手：“你先去，我得到回复了，马上就来，这个客户重要，落实订单重要。”
林若英留给他一个白眼，然后拿着笔和本子就出门了。
这氛围，这对话，哪像上下级，分明就是两口子。
幸好是关着门说的，要是让其他人看到，那还不得惊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