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01:年岁艰难

梁国。

承袭汉帝四五五年,冬,天降流星,落入天断山中,梁国震动!

汉帝四五八年,仲夏,傍晚时分。

梁国南面,襄阳府西,玉峰县,金桥村…

“扑…”

一道重物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在一间老旧的房屋门口响起。

尘土扬起间,几滴豆大般的汗珠滴落,砸入土路,又溅起些许尘土,形成几个小泥凹。

“开门!”

身穿灰布汗衫,脖挂黑色汗巾,脚穿草鞋的程光海,朝门内喊了一嗓子,便摘下头顶早已发黑老旧的草帽,再弯腰将肩膀上的扁担取下,吊挂在箩筐绳上。

地上两大箩筐内,各放着装有东西的麻布袋。

程光海看着箩筐里的东西,也是松了口气。

可算是安全带回来了。

这可是他从县里弟弟家借来的粮食。

这饥荒的年月,这是救命粮,无比珍贵!

“快快快,你爹回来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叫喊声,房院内传来一道急促的妇女叫喊声:

“老二,快去开门,你爹回来了。”

很快,伴随长长的摩擦“吱呀”声响起,经历多年风吹日晒的老旧掉漆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个身形瘦弱,身穿灰色补丁背心衫的,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光着满是尘土的脚走了出来。

小男孩看着站在门口,用草帽扇风散热的男人,目露兴奋地喊了一声:“爹!”

男人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程宗亮,也是笑着点点头,随手将草帽盖在儿子头上,再弯腰挑起扁担箩筐,吃力地往里走去,还不忘问:

“你大哥呢?”

头几乎被草帽盖满的程宗亮,连忙掀开帽子,边往里跑边回应:

“爹,您去县里的时候,大哥就进山了。”

“爹,爹,喝水。”

这时堂屋里,一个奶声奶气的小不点,小手捧着一个陶碗,正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来。

脚步颠颠地,手里捧着的陶碗水都洒出不少。

“哎哟,我的乖女儿,你小心点,别摔了哟!”

程光海看到绑着两根朝天辫的小女儿,那贴心的举动,心里高兴的不行。

连忙将东西放下就跑了过去,将小女儿手里的陶碗接过,汩汩就往嘴里灌。虽然女儿走出这十几步路,碗里的水都洒了大半,没剩多少。

“真好喝。芸儿真厉害,都能给爹爹倒水了。”

程光海高兴地抱起满脸笑容的程宗芸,往她小脸蛋亲了一口,让小丫头乐得咯咯直笑。

“今天有没听你娘亲的话呢?”

“嗯嗯,我都自己玩的。”程宗芸点了点小脑袋,嘻嘻笑着。

“你二哥没陪你…”

程光海的话还没说完,结果转身就看到在翻箩筐的程宗亮。

“嘿,你这小兔崽子,没看好你妹妹是不?”对儿子,程光海就没客气了,用手敲了下他的头。

程宗亮捂着头连忙点头:“有的有的,今天娘去田里,都是我在家盯着妹妹的。”

“好了,快洗洗,等阳儿回来就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这时,孩子母亲周晓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天气热得…还不去帮你娘烧火。”

程光海看着头发都被汗水粘到双鬓的妻子,心疼地朝二儿子喊道。

“哦…”程宗亮应了一句,准备往厨房走去。

“爹,你回来了。”

这时,手里提着一个麻袋,背着一副弓箭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少年同样身穿灰布补丁汗衫长裤,脚穿一双草鞋,身高约莫五尺半(这里一尺=30厘米)。

和家里其余几人不同,少年身形略微有些壮硕,露出的双臂可看到些许肌肉线条。

看到进来的人,反应最快的却是程光海怀里的小丫头。

“大,大哥…!”

说话都还不清晰的她,连忙挣扎着从自己父亲怀里下来,奔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往门口方向跑去。

这一幕,让程光海有些吃味。

这丫头,还是跟她大哥亲啊。

“大哥,大哥,我想你了。”

小丫头边跑边喊,头顶上的两根朝天辫一晃一晃的。

“哈哈。”

程宗阳笑呵呵地将手里的麻袋丢在一边,也抱起了小丫头。

程宗亮则是盯着那个鼓鼓的麻袋,连忙跑过去拆开看看。

程光海也没多理会,往井口走去,废了些许功夫,才打起不到小半桶的水。

这一幕,让他的眉头一皱。

水又少了!

“大哥,今天少了,是不是更难打了?”

程宗亮的声音响起,拉住了大家的目光。

程宗阳微微点头,朝自己身后示意了下。

程宗亮见此,过去将门关上。

“今天在外山走了不少地方,就碰上了一条从地下出来的长虫,以及一只野鸡。”

“正常。”程光海看着地上水桶不到三分之一的浑浊井水,面色凝重。

“这两年的旱灾,外河几近干涸,粮食几乎颗粒无收。现在连井水也越来越少了。

听李明说大家本想冒险进内山引水,不曾想内外山交界的那条河也早已干涸。还被毒虫毒死几人。

现大家为了活命和交税,有关系地往县里跑,借些过活。没关系的,不仅我们村,附近的村庄都往山里找食。

以后会更难,也不知这灾情何时是头。

还有,今天去县里,你二叔跟我提过一嘴,说整个襄阳府都差不多光景,城里的乞丐也越来越多,只怕是其它地方流窜来的流民。

甚至隔壁的洛阳府今年开年至今,也半年没下雨了。怕后面会更难了。也不知临川和北定两府那边如何。万一真有那么一天,逃都不知往哪逃。”

说到这,程光海叹了叹气。

他们一家,也同样从田里山里刨食。

好在,各家地下井水还能打上一些,家里这几年自己和大儿子努力打猎赚取的积蓄,加上在县里的弟弟还能借些许,他们一家还算比较安稳,不至于缺了粮食。

但吃的,总归差了不少。

“没事,会好的。”

程宗阳笑了笑,放下小妹后,捏了捏还有些肉嘟嘟的小脸蛋,说道:

“我先处理这两只东西。你自己去玩。”

“我要看大哥杀鸡。”三岁的小丫头丝毫不怕地昂着小脸说道。

程光海见此摇头,洗漱去了。

这丫头从生下来开始,老大就疼着,好吃的都紧着,自然亲密。

程宗亮也跟在他大哥后面,看着处理野鸡和蛇。浑然忘了烧火的事情。

看着逐渐光秃秃的野鸡,蹲在一旁的小丫头咽了咽口水,然后低声地朝大哥问:

“大哥,今晚吃鸡肉吗?”

程宗阳闻言,笑了笑:“嗯,吃。鸡腿留给你一个。就吃蒸鸡,这样省油。”

“嘻嘻,谢谢大哥。”丫头心满意足地蹲在一旁继续静静地看着。

程宗亮张了张嘴,欲说不说。

程宗阳注意到这点,心里暗暗一笑,但下一秒就被他赶去烧火了。

“咦,这是什么?”

忽然,在处理那条菜花蛇时,从它的肚子触摸到了一颗硬邦邦的东西。

约莫成人拇指头大小,是一枚石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