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日子的扉页

除夕早晨,老婆拿出一件红外套、一身红色衬衣放在我的床头,然后说:把这身红衣服换上,明年是你的本命年。

没来由激动,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忧伤。顺着日子碾压过的辙印回望,生命中鲜有闪光的亮点,走过的路充满荆棘险阻,耄耋之年硕果仅存的只有老婆、只有老婆才记得你七十二周岁的本命年。

应该在日子的扉页上抹上一点印痕,让生命去延长记忆。你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没有必要去跟任何人争高论低,这种年纪应该豁达,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把那些伤心的往事一股脑儿丢弃,享受生命中剩下不多的时光。

对着镜子洗脸、刷牙,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己的新衣裳。现代科技极大地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暗红色的上衣衬托出饱经沧桑的脸庞,胡子、眉毛、头发全白,没有人窥探你此时的内心,你却莫名地被自己感动,仿佛冥冥中寻觅那曾经有过的童真。记忆的闸门打开,大脑里填充了许多终生难忘的画面。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恍惚中好像发生在昨天,黎明前的凤栖街道阴雨连绵,父亲背着我走在上学的路上,那一刻我感觉不来什么,仿佛天经地义那么自然,我长大了以后,才感受到父亲对我倾注了全部的感情和期待。后来我离家出走去当兵,五年后我从远方归来,妈妈竟然为了想念我而哭瞎了双眼……不知不觉我也老了,脑海里却时常再现父母双亲的容颜,内心里充满了忏悔和无奈,那时日子太穷,我没有能力让至亲颐享天年,老父亲七十岁仍然在卖烤红薯,妈妈眼睛看不见以前一直在南门外车站卖鸡蛋。

奋力驱赶那些让人伤心的记忆,盘点收获,也不是一无所有,尽管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但是你奋斗过了,内心里也不会空虚。面对一大堆发黄的稿纸,你开始整理过去,你不可能趋炎附势,所有的文字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是你总是赶不上时代的要求,习惯了用自己的标尺去衡量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故事,整理旧作比重新写作还难。春节过后的某一天,你终于停了下来,生命中第一次对自己表示怀疑,你是否具备了写作的能力?

无所事事的日子,感觉很累,整日里混混沌沌,不知所以。冬奥会开幕了,莫名其妙地为那些获得冠军的选手们激动。猛然间有一天早晨醒来,一行醒目的文字触目惊心!

老毛病又犯了,说真话容易引起非议。静下心来思考,并不是你选择了文学,而是文学击中了你!让你背着沉重的十字架,一辈子活得并不轻松,成功的希望渺茫,你却必须去诠释生命的意义。你不可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意味着寿终正寝。

2022年6月20日重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