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演出由于“食物中毒”闹剧,也只能暗暗庆幸余姚姚那天刚好跑来后台给季竹潇派送拉肚子的纸,又刚好余姚姚会唱那首歌,不然准闯出大祸来。
13班主任周冰然现在想起都直直发冷汗后怕,连打了三个电话给挂着吊针的季竹潇一顿猛批。
季竹潇从医院出来后,在潇氏小食堂的群里,分别给三人发了大红包。才勉强度过此劫,所谓破财消灾,季竹潇心想原是如此。
季竹潇为今在四人小组里面,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她“潇氏”掌权人的身份也乖乖“消逝”了。
腊八节放学的那天晚上,余姚姚一回家开门就闻到了她妈做腊八粥的香味,纯浓飘香,厨房的玻璃窗上拢上了一层薄雾。
吴黎戴着厚手套把一盆腊八粥从厨房里端出。
“姚姚,去叫你弟弟来喝粥。今天晚上我们喝粥”
“哦,好。爸呢?没有回来吗?”余姚姚向客厅里看了看,去敲了她弟弟余卓伟的房间门。
“余卓伟,出来吃东西了!余卓伟?你在吗?”余姚姚打开了房间门。
余卓伟房间里没人,他房间比余姚姚预测地更加糟乱的,一堆衣服堆积在床上,桌子上全都是零食包装。
“妈,他不在房间里面。爸呢?”
“鬼知道他们!一到饭点还要我伺候请着吃饭。行了,你也过来吃饭吧。”吴黎话语流露着一股怨气。
余姚姚估计余卓伟应该是和吴黎吵起来了,估计哪里躲着了。至于她爸,可能在公司加班吧,或者又一声不吭出差去了。
“姚姚,你喝完粥去奶奶家找一下弟。别一跟我吵架就躲着不回来。快要期末考了,你盯一下他的学习啊。”
吴黎回到厨房洗把手套脱下去清洗勺盆,裤带里手机震动她接听电话后神情瞬间阴霾。还沾着腊八粥的盆和勺砸到了地上。
吴黎也不顾掉落的盆子和勺跑到门口穿鞋:“姚姚,你舅舅出车祸了,我得去医院看看。”
余姚姚看着被吴黎关上的大门,不知所以地把耳朵里的耳机摘下:“妈,你去哪啊?”
余姚姚一直带着耳机放歌,也没听清吴黎说了什么,她看着厨房掉落的东西,去捡起:“出什么事情啊,怎么急?”
天一早,余姚姚调的闹钟还没响起就把房间门猛烈的敲打声惊醒。
余姚姚睡眼蓬松开门看见吴黎。
吴黎:“你弟弟呢?我昨天不叫你去找他了吗?”
余姚姚:“哦,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你有叫我去找吗?”
吴黎:“真是事赶事,你们这些孩子一旦大了长心眼真是能急死个人。你今天和老师请一下假。”
余姚姚迷惑不已:“请假干什么?”
吴黎:“去医院看你舅舅。”
“医院?为什么要看舅舅啊?”
吴黎:“你舅舅现在出车祸都半死不活搁医院里躺着,你还在问干嘛?昨天也没见你发微信问问。你舅舅平常也对你很好,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你今天请假去医院照顾一下他。我单位有事,走不开。”
余姚姚反驳:“不是,凭什么要我去照顾啊?而且我也快要考试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季竹潇混久了,她很少说话这么呛,吴黎看着一向从不顶嘴女儿有些顿措,不可置信。
吴黎:“你今天怎么了,哪那么多为什么?出了那么大事了都不懂为大人分担点吗?我把煲的汤放进保温袋里了,你拿过去给他。你舅舅现在情绪不好,你顺着他点知道没?”
余姚姚最后还是无奈服从说了句:“知道了。”
余姚姚拿着保温袋,靠在公交车床上发呆。看见顾垚发消息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学校,余姚姚没有回,按灭了手机屏幕,魂魄游离般眺望窗外。
余姚姚一般很少及时回复信息,即使她看到了,也会过会再回复。无关任何人,主要在她潜意识认为回复是一件需要认真思考的事情。和他人发出的问题无关,只是她对世界的质询习惯无力罢了。
“舅舅,这是我妈大早上起来煲的汤,你喝一口吧。补充点营养也好呀。”余姚姚捧着猪骨头汤端到病床前。
“都和你说多少遍了!我不喝,我不想喝,我不想喝!还有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指手画脚。滚回去,我不想看到你。”余姚姚舅舅情绪失控。
余姚姚看见他眼角泪痕挂着,但是脖子装着支架限制了他大幅度动弹。
余姚姚把骨头汤放到了桌子上,退了出去关上病房,到医院楼道的长椅坐下。
她素来厌恶这个对自己不是鼻子就是脸的舅舅,如今看到他因为离婚醉驾导致伤残,只能颓废的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她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但是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那些已经预设好的言语。当它真实刺耳的发出,她清晰地感受到心脏麻木的穿刺感,是无力的,甚至是不可挣扎的。
“余姚姚?”许和朝着靠椅子上的余姚姚走过来。
余姚姚看见穿着黑色长棉服的许和惊讶说:“许和姐?你怎么在这?”
“我……那个喉咙发炎,所以来医院开点药。你在这干嘛?”许和眼神闪躲。
“我妈妈让我过来照顾我舅舅的。他受伤了。”余姚姚指了指病房。
许和:“你妈怎么让你来照顾啊?那你不上学吗?”
“我……我妈她实在没空,就让我来了。你呢怎么喉咙发炎了?”
许和:“我……可能吃多了外卖吧。”
许和也坐到了椅子上。两个人脸上都心事重重,各怀揣着未知的心事。
余姚姚:“对了,16号那天,季竹泽生日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你也一起来玩呗。”
许和垂着眼眸开口:“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他们关系不是很好,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季竹泽和季竹潇还蛮希望你去的,我也希望。”
“那到时候看看吧。”
“好啊。”
住院部这边,医院楼道里拥堵着许多穿病号服的人来来往往。在不知道隔着几堵墙外传来凄惨的呜呼哭声。许和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余姚姚朝许和看去,她看见她的眼神空洞悠远,像是在索问,又像是在回应。
余姚姚不止一次在许和眼睛里看到这种霾雾的深色。上一次是在学校天台许和支着画架在那里画学校的钟楼那会她的眼神就像是此刻这般。有种封存起来的沉寂感。
那是在一个阴天,天台上的风和太阳都不是很大,她问许和:“你怎么了?”
许和说:“没事,我就看到那钟一直转,一直转,有些好奇它们怎么会一直转呢。”不过那时的余姚姚肯定那绝不是好奇所表露出的的神色。
如果没有必要,许和一般不来医院。这是全世界她最讨厌的地方,这里四处飘荡着躯壳受损或是灵魂破碎的人。关于演绎苦悲,医院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戏剧舞台。这里寄存着世间太多的荒谬与宿命。许和从小就这么认为。
许和:“我就先走了,我就请了上午的假,等下回去上课了。”
余姚姚站起来送她,笑着说:“好,能你先回去吧。最近多喝水,炎症好的快。我有空打电话找你聊天。”
“嗯”
……
吴黎下班回来取存折发现锁起来的盒子被人动过,里面关于余姚姚的领养证明不见了!她大惊失色,连忙关上了盒子。
“咚咚咚咚——”
余姚姚把房间门打开,看见吴黎笑着给自己端来了盘水果:“姚姚,你……今天辛苦了来吃点水果妈妈刚切的。舅舅,明天不用你照顾了,你明天上学吧。我单位假请下来了我明儿去医院。”
余姚姚觉得吴黎有些反常,但也说不好是什么,她接水果:“好,谢谢妈,那个妈明天周末,不用上学。”
吴黎:“哦,你看我就是被你舅给气到的,给忙忘了。你……你今天什么时候从医院回来的啊?”
余姚姚:“5点啊,妈不是您打电话叫我回来吗,然后我就回来了啊。从早上我一直在医院在看舅舅。您打电话叫我回来,我才回来的。”余姚姚觉得吴黎可能是在怀疑她没有好好照看她舅。
“你……没有去过我房间吧?”
余姚姚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吴黎撩了耳后的头发:“哦,没事!妈妈就问问。瞧你紧张的,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去看舅舅。估计明儿你爸也出差回来了。”吴黎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退出门后。
余姚姚从水果盘中拿出一颗葡萄塞在嘴,左边的嘴鼓了起来。她寻思着难道她刚才很紧张么?也没有吧。
房间里到处是垃圾食品的包装,书桌前余卓伟裹着被子蹲在椅子上。他房间没有开灯,外面的月光清冷的照进窗里面,他眼睛里的泪水隐隐烁烁。
余卓伟手里紧紧捏着领养登记证,眼睛滚烫,两行泪珠齐刷滚落下来。
房间的灯被打开,吴黎冲了进来,把余卓伟手里的证件扯了出来。
余卓伟脸上还印着泪痕,他跳下椅子重新去抢那本证明。吴黎也死死不放手,咬紧牙关使尽全力才把东西夺了回来。
吴黎狠狠的瞪着余卓伟,把房门锁住。
吴黎:“你想干什么啊你?”
余卓伟憋着泪水吼道:“这么大的事?我姐知道吗?”
吴黎紧急捂上了余卓伟的嘴巴,尽可能压下嗓子低吼:“我跟你说,你知道了就知道,但是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更不能让你姐知道!知道吗?!”
余卓伟把他妈妈的手掰扯开来:“为什么啊?”
吴黎:“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你姐姐知道了,她就不是你姐姐了!!”
余卓伟年纪也不小了,上初三的人了。也许课本知识在他脑子里一窍未开,但是有些东西他不会不明白,本来是想过游戏年龄限制去偷的户口本看身份证号,没有想到竟然发现怎么多年的暗藏在冰川下面的秘密。
余卓伟上学时听他们班的同学说,上个年代的父母大多望子成龙,重男轻女的思想由为普遍,就像一颗种子,根深蒂固的长在人们心中。那会儿他就在想吴黎可能就带着这个旧传统的倾斜,所以她怎么多年都把重心倒落在自己身上。
在他打开那个旧盒子前他出来没有想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这比他当初以为的,还要沉重,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梗心头的难以呼吸。他带着这一份沉重,想起这些年许多的往事来,疼痛遍袭全身。这一份感觉他从未有过……
余卓伟:“妈!!你说什么呢!?她一直都是我姐啊!我也相信姐她是不会因为这事情有什么的。妈,你赶紧告诉我姐!不然……”
吴黎眼底通红,脸部也扩张式的涨红。她扇了一巴掌在余卓伟脸上:“你给我闭嘴!我跟你说,这件事你全就当不知道,知道吗?最近给我安分点,好好复习。你要是还念着我们家点好,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余卓伟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边跺脚说:“妈!!”
吴黎把证件塞到的衣服里面,她退了出来并把房间门关上,抹了眼边要掉落的泪水。
……
季竹泽打电话给余姚姚说,他在现在在她家楼下,给她送周末的作业。
余姚姚有些意外季竹泽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作业。她穿着袜子和拖鞋就仓促出门了跑到楼下看到季竹泽背着书包,低着头在路灯下打转。
余姚姚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作业啊。”
余姚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送作业也不用那么着急,你可以明天给我送啊。怎么是你给我送啊?”
季竹泽家离她家比较远,而且顾垚发消息给她,说过他帮自己整理好作业。所以她才惊讶。真没有想到是大晚上的他来这里就为了给自己送作业。
季竹泽鼻子有些冻红,他淡淡的笑着说:“顾垚他晚上要去网吧做代打,季竹潇她现在忙着抢演唱会门票,刚好就我有空……所以就来了。”
余姚姚:“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明天给我送啊。大晚上的还这么冷,没必要跑一趟。”
季竹泽:“我……你不是说你喜欢星期五一口气就写完作业吗,然后周末就轻松了吗?我就是害怕你没作业写。”
季竹泽从书包拿出了余姚姚的作业递给她。
余姚姚看着作业无奈摇头:“季竹泽,我发现你和季竹潇都有谐星天赋啊。头一回见别人害怕我没作业写的。行,谢谢你啊我今天有作业写了。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季竹泽:“不着急我,还有你今天怎么请假了啊?”
余姚姚:“就是我舅舅受伤了,我家里人刚好都没有空,所以我就去医院看我舅了。”
季竹泽:“你家里人对你还好吧?”
余姚姚惊讶地看着他:“啊?你这是个什么问题?你……”
季竹泽:“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去照看你舅舅,累不累。天太冷了,把我冻傻了,说错话了都。”
余姚姚憨憨笑着,她支支吾吾:“我……还好吧,我就是去送了碗汤,然后一直坐在医院玩手机。可爽了。”
季竹泽看着她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余姚姚拍了下他左肩的羽绒服:“赶紧回去吧,太冷啦~谢谢你啊~作业送的很准时,我刚好想写作业了。”
季竹泽笑了笑,然后戴上羽绒服帽子说:“好,那我先走了。”
余姚姚上前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小小的暖水袋放在季竹泽手里:“嗯,你走吧,这个下周一再还我。拜拜。”
“嗯嗯……”季竹泽垂眸看着暖水袋说。
周边的树木被冰冻的斑秃,只剩几颗叶子在风中飘零,傻傻的挂着。树木的向天空伸展的躯干独自抵抗着寒冬。
……
余姚姚发微信给季竹潇问她:【抢到演唱会门票了吗?】
季竹潇:【没有啊,我昨天一开票我就去抢了,没有抢到呜呜呜——本来都快忘了这件事了,你现在提起来,我又伤心了。】
余姚姚:【昨天?季竹泽说你今天晚上去抢票了。】
季竹潇懒得打字,发了一串语音。
余姚姚点开,耳机里传来季竹潇慷慨的激昂声:【你信他干什么,我跟你讲季竹泽最会骗人的。小时候打碎玻璃杯,还骗我妈说是我干的,我妈现在还坚信不移!全世界就我知道季竹泽最会骗人了,关键吧他也厉害,永远有本事让人相信他,这点我也真服。】
余姚姚有些怀疑:【不会吧,他不像是会骗人的。打碎杯子真的不是你么?】还配上了一个调侃的表情包。
季竹潇又激动的发了一串语音过来:【余姚姚,你完了!你竟然相信他不相信我!哼!我先生气两分钟!!】
【天蓝日志】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来没有所谓解不开的的秘密,只是有解不开的心结围困着你。我守护的秘密原来有很多人知晓,并且守护着我。
如果那时我能早点知道许和的秘密,我能不能守护她呢?是的,我们都被困在了围城里。
——余姚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