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后,道:“奴婢算过,只有一百五十几两现银,剩下的三百多两,奴婢不知道去哪里筹。”
瑕月想了一会儿道:“本宫这里还剩下六百两银票,明儿个你拿五百两去,替你母亲周身。”
阿罗急急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主子被皇上罚了半年的俸例,能动用的,就只剩下这六百两,若是给了奴婢,主子可怎么办。”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身在宫中,又没什么地方要花银子的,再说你也说了只是罚俸半年而已,如今已经过了四个月,剩下那两个月很快便到了。”
“可是……”阿罗还要再说,瑕月已经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阿罗知道,虽说宫里吃的用的皆不用银子,但并不是说就真的不用使银子,瑕月不像高氏她们一样,宫外有人时不时的送银子来,她有的只有那些个俸例,往后再来宫人或是太医来,她甚至连打赏的银子都没有了,非得被那些跟高踩低的宫人笑话不可。
阿罗红着眼圈,跪下道:“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奴婢都要侍候主子。”
“傻丫头,起来。”瑕月笑着拉起阿罗道:“除了皇上之外,你就是本宫最亲的人,你有事,本宫岂有不帮之理。”
“不管怎样,主子的恩德,奴婢会一辈子铭记于心。”阿罗执意在说完这一句后方才起身。
瑕月笑道:“明儿个就去办这件事吧,本宫看你也等不急了,接出来后,你再请那位江叔安排个住处,可以先租着,等以后有了银子再买一处小宅子。总之,别委屈了你母亲。”
阿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力点头。翌日一早,她带着银票出宫去寻了江叔,请他领自己过去为母亲赎身。
在听完阿罗的话后,江叔迟迟没有动身,只是用一种怜悯地目光望着阿罗。许久,他道:“不用过去了,去了也没用。”
阿罗不解地道:“为什么?我已经带够银子了,不会是那个老鸨又想要更多吧?”
“不是,是……是……”江叔重重一叹,道:“罢了,这件事你早晚也会知道,没必要瞒着你。就在昨天夜里,你母亲所在的那间妓院走水,烧了好些屋子,还有一个人被烧死了。”
“被烧死?”阿罗心一紧,连忙抓着江叔的手道:“是谁,谁被烧死了?”
在等待江叔回答的时候,她不住在心里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是母亲,可事实往往就是那么残酷,越不想发生就越容易发生。
江叔面带不忍地道:“未及逃出的人……就是你母亲。”
阿罗愣愣地站在那里,连眼都不懂得眨,许久,她尖叫道:“不会的,我才刚找到母亲,她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她一定还活着,一定活着!”
江叔叹然道:“唉,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明明你们母女刚刚才相逢,可事实确实如此,阿罗姑娘,你节……”
阿罗倏然打断他的话,尖声道:“不会的,我不相信!江叔,你带我过去,带我去!”
见她执意如此,江叔只得领了她去昨日去过的那家妓院,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子焦烧过后的味道,待得到了后院,只见原本那一排平房,皆被烧成了废墟,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一些与王氏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正围在那里说话,之前所见的老鸨也在。
不等江叔说话,阿罗疾步走到老鸨面前,紧张地道:“我母亲呢,我母亲在哪里,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母亲,哪个是你母亲?”老鸨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待得知道是王氏后,没好气地道:“死了,没逃出来,被活活烧死了。”说罢,她嘟囔道:“也真是奇怪,无缘无故起火不说,别人都逃出来了,就她睡得那么死,居然被火烧了都不知道。”
江叔目光一闪,走过来对不知在说些什么的阿罗道:“你都听到了,别多想了,节哀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阿罗蹲下身痛苦地捧着头,眼泪不住落下,明明她已经带了足够的银子来,可以接母亲脱离妓院,为何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只是一夜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在她找到母亲后再将之夺走,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只想陪在母亲身边尽孝而已……
在老鸨准备离开的时候,阿罗忽地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她衣角,道:“我母亲的遗体在哪里?”
老鸨不在意地指了堆在角落里的一个草席道:“喏,不就在那里吗,还没去埋呢!”
阿罗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草席前,手几次伸出又缩了回来,许久,才终于揭开了那张草席,露出底下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阿罗跪在尸体前痛哭不止,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王氏,但王氏再也不会回应她了,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悲恸。
在江叔的劝慰下,阿罗勉强止住了哭声,哽咽道:“江叔,我……我待会儿就要回宫,我想请你帮忙安葬我母亲,不知可否?”
江叔点头道:“放心吧,我会让你母亲妥妥当当的入土为安的,你尽管回宫就是。”说到此处,他突然“咦”了一声道:“你母亲脖子上怎么好像有道伤痕?”
阿罗仔细看去,虽然尸体被烧焦了,但颈上那道伤痕还勉强辩认得出,而且瞧着仿佛伤口很深,足以致命。奇怪,母亲身上怎么会有这样一道伤痕,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伤?
阿罗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反而头痛难耐,像有针在刺一样。江叔看她那样,只当是在为王氏的死伤心,安慰了几句后道:“你先在这里陪一会儿,我去买棺木。”
阿罗闻言,暂时搁下心中的疑惑,取出袖中的银票,取了二百两交到他手中,双目通红地道:“母亲这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这些银子若是有剩下的,就请江叔请几位高僧为我母亲做一场法事,让她下辈子可以托生在一个好人家,不必再与今生一样,受许多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