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完成任务的妱媅愧于回到江东向吕蒙将军复命,便自作主张快马返回到荆州企图继续完成自己未尽的美人计。
妱媅将在荆州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目标,选定为关平。她想尽一切办法制造机会盛装出现在关平面前,摆出自以为作为婀娜多姿的动情姿态,换上最妩媚动人的勾魂眼神,倾吐最魅惑人心的曼妙嗓音。
必须承认,妱媅凭借努力和出众的职业技能,的确让关平正视了她整整1分钟,然而全程关平的神色始终十分严肃,又厉眼瞪了对方一次,而后就将目光重新转回到还没看完的《春秋》之上。
这让妱媅十分暴躁的想:“喂喂喂,老娘花了那么多时间、化了这么重的妆不是来陪你看书的啊!看我!看我!!你到是抬头看我一眼啊!!!我就算再怎么难看也比你手里那本破书强吧!你们这些季汉男人果然都有病!!”
最后妱媅放弃了,她觉得这些在常年驻守在荆州这种战略要地的男人,怕不是都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失去了对女人的本能兴趣,像她这样级别的尤物应该去更为繁华热闹、氛围轻松的地方发光发热。
于是身经百战的妱媅脑海中接连冒出两个目的地:长安与洛阳。虽说这两座城池都是季汉新得的,却也难改旧都本色,正处于百废待兴之际,特别是她恍然想起,此前听吕大都督说过,那季汉丞相正亲自率军于洛阳城内,而那人正是——虽然没有故意做任何得罪她的事,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诸葛宁远的父亲,也是整个季汉核心支柱级别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目标,美人计妱媅自然是不指望了,但她还有另一项看家本领——行刺。
一想到如果这次任务成功,既可以完成吕大都督的嘱咐,又可以向诸葛宁远报仇,妱媅顿时感觉十分爽快,整个人都瞬间年轻了好几岁,此前一夜生出的无数白发又转眼乌黑如初。
妱媅:“哈哈哈哈哈,诸葛宁远,你给老娘等着,此前欠我的,这次定叫你一次性还回来!”
这让此时远在成都的诸葛乂,平白无故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自季汉军夺取洛阳以来,与民秋毫无犯,反而让此前久被战事所累的城池得以重获生机,因为汉军自得城以来,一直在加强城中治安、安抚百姓和降将,并控制物价稳定,让街市比此前热闹不少。
妱媅此行的第一站,便是一些达官显贵最容易出现的场所——什么酒肆、茶楼、饭馆、百戏院子,甚至连妓院也女扮男装着去了,从上到下打听了一通,也没听哪位老板说他们这里接待过哪位季汉将军,反而说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夸奖之词:
“你说那些将军?都说他们成日忙于公务,才没空来我们这里享乐。”
“别说将军,就是一般的兵士也不来我们这里,说是军令有要求,战事未定,不允许他们来这里滋扰。”
“要说这汉军和魏军可是有天壤之别,原本还都以为他们也会像魏军那样屠城,吓得我们躲在城外几天没敢回来,没想到回来不仅没事,街上的治安反比以前好多了。”
“可不是,此前围城数月,家里吃的喝的都被魏军搜刮一空,没想到这位诸葛丞相来了,反而先给城里的百姓发了粮食,真是好人啊。”
这就让妱媅傻了眼,心想若不靠这些地方,又怎么能接触到季汉军中的将领,继而找机会接近汉丞相呢?她左思右想徘徊了半天,又想起方才那些老板们对这些奇怪汉军的赞美之词,不由得心生一计。
妱媅:“呵,小恩小惠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把戏而已。行,不都说你们有规矩、守纪律、外加好心肠吗?我就给你们来一记专治好心肠的良药——卖身葬亲。”
不过这计虽定下,道具却有不足,若说这白布素衣到是好找,可所葬之人去哪里寻呢?妱媅本想随便从街上城外拉上个半死不活的流浪汉过来充数,可在城里城外寻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流民饿殍。
正当妱媅多少觉得有点心累之时,忽然有个不懂看人脸色的肥胖男人,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摇头晃脑着朝自己走近,见左右无人,便十分油腻轻浮的说:“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不如陪哥哥去旁边喝两杯?”
妱媅见状顿觉苍天有眼,起初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见四下无人过来,便趁那肥胖男子走近之时,先是一把抓住对方肩膀,又狠狠一膝盖怼上了对方的腹部,紧接着又眼疾手快的给对方后脖颈来了一记手刀,那男子当即连喊的功夫也没有,便昏死了过去。
随即妱媅淡定的换上一身白色素衣,又找来辆推车,将那男子裹上草席拖到车上,来到洛阳城里大多数季汉将军居住的那条街上,才将车上的男子放在路边,自己低头跪坐一旁,最后又在面前竖了个新写的牌子——卖身葬兄。
要说这洛阳城里,已经许多年没出现卖身葬亲的情况了,不多时便有些许行人在妱媅身边围观,也因此吸引了刚好从这里经过姜维的注意。
姜维上前观察一番,却总觉得凭那在旁跪坐哭泣女子的相貌脸色,以及草席之下那格外肥硕的“尸体”身材来看,他们也根本不像是连丧葬费都出不起的穷人。
可这时,那女子却向缓缓起身、莺莺开口说:“这位将军,看您穿着,想必是汉军将领,听闻汉军将领全都面善心慈,还请将军可怜小女子,赏下几两薄银让小女子将兄长葬了,以后小女子任凭将军差遣。”
姜维再度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而后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穷苦人家出身,又何以至此?”
妱媅听了掩面故作伤心之态抽泣着说:“因我父母早亡,只有兄长一人,他又好赌,前几日不仅输了家产,还被追债之人打死,我也被债主从家中赶出,只能流落街头。”
这让姜维叹了口气说:“究竟是何人胆敢随意将人打死,你且告诉我你家住何处,债主又是何人,待我细细查证,定然还你公道。”
姜维瞬间开启的现场办公模式,顿时让妱媅傻了眼,她极力捂着无比心虚的面孔,继续抽泣着说:“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小女子现在只想让兄长尽快入土为安,只求卖身葬兄,并无拦驾含冤之意。”
姜维:“那怎么行?丞相有心整顿洛阳治安,首要便是惩治那些流匪恶霸,还百姓公道,你不必怕,只管将原委细细说来便是。”
妱媅:“啊……这……真的就不必劳烦将军了……”
姜维:“这位姑娘为何忽然如此吞吞吐吐?莫非其中还有隐情?”
意识到不妙的妱媅便不自觉着步步后退,姜维亦步步紧逼,两人一退一进之间,妱媅仓皇错步,不慎踩到了草席之下的“兄长尸体”。
随即只听得那“尸体”发出了嗷呜一声惨叫,继而挣扎着坐了起来。
姜维:“你们两人竟敢在此行骗——还不随我去衙门!”
妱媅自然不会和姜维去衙门,所幸此时对方并未携带武器,于是妱媅借着自己的身手敏捷,当即手脚并用着徒手翻墙而去,只留下十分无辜的“兄长尸体”被姜维押送回了附近衙门。
这一次失败之后,妱媅不敢再以“卖身葬亲”为由摆摊了,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咬牙突破底线的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换上一身满带补丁的粗布衣服,又抓了几把泥土抹在脸上,一来显得落魄,二来怕再撞上姜维被对方识破身份。
而后妱媅便躲在那条住着季汉将军的街道一侧,但见另一位身材壮硕、阔面重颐,一看体态就知道不是寻常兵士的年轻人从街上走过,就主动上前说。
妱媅:“这位将军请留步。”
来人正是赵统,他见那“落魄”女子朝自己走来,便止步待对方说明来意。
妱媅见此人怎么也比之前那人好说话,便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将军,小女子本是远道来此投奔亲友,谁知到了洛阳城中才知他们已搬离此地,此前城中战乱,我的行李包袱被偷,送我至此的仆从也逃到城外不知去向,如今小女子身无分文……还望将军可怜,施舍一口饭吃,小女子愿任凭将军差遣。”
赵统听罢便掏出身上钱袋,垫了垫分量便整个丢给妱媅说:“我这里有点钱,你拿去吃饭,顺便置办身衣服,兴许还够住店,若是还找不到家人,就去衙门找衙役登记,看能不能寻到去向。”
赵统说着便转身要走,妱媅见状哪肯放过,便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住去路说:“将军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小女子身无长物,愿为奴为婢,随将军回府伺候左右。”
赵统只笑着回应到:“不必了。”
随即又转身要走。
妱媅又急忙挡在对方面前,哀求道:“将军就此离去,小女子良心不安,还请让小女子报答将军……”
妱媅说着便伸出纤纤玉手,想紧握住赵统的手臂,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她本以为自己身手已足够敏捷,却没想到只在这伸手功夫,赵统竟已凭借着自己根本看不清的步速移动到伸手不可及之处。
妱媅十分不甘心快步向前,并提高了伸手速度,想要再试一次,没想到赵统竟又微笑而不动声色的快退两步躲开了她的“魔爪”。
这让妱媅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弦再度断裂了,心想今天非要抓住这人不可,否则自己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于是她牟足了劲,弓步弯腰向前做出起跑姿态,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赵统冲了过去。
赵统却连身也没转,就这样保持着与对方面对面的姿势,如闪电般飞速后退而行。于是妱媅飞身狂追、赵统倒退而避,两人这样莫名其妙的你追我赶了一阵子,所经之处必带来一阵风沙走石的旋风。
不知不觉已经跑出了二里地,妱媅才气喘吁吁着弯着腰、摆摆手,示意自己岔气了、不玩了。
妱媅:“将军……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倒着也能跑那么快……”
赵统:“大概是因为我每日都负重跑步的关系吧,不过你的身手也挺不错,要不是因为你是为女子,我就推荐你去军营当侦察兵了。以后有时间欢迎随时来找我比试速度。”
赵统表示自己玩得很尽兴,继而笑着与脸色煞白的妱媅挥手道别。
这让妱媅一边到气,一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难道现如今的男人都对女人失去兴趣了吗!为什么季汉的将军们虽然身怀绝技但一个个都病得不轻?那我该怎么办??女扮男装再去色诱他们吗???”
继而,她又强压住了心中的暴躁,对自己说:
“妱媅,你要冷静,你是一名专业人士,不能被刚才那两个傻小子影响!我就不信以你这倾国倾城的容貌,竟吸引不了一个男人!”
于是气急败坏的妱媅打算就以现在的造型为自己的“美人计”事业重建信心,并决定从现在开始从她眼前经过的第一个男人就是她的目标,她就不信如此随机性的选择竟还找不到一个正常男人!
直到一名豹头环眼、络腮胡子、身高马大、体态壮硕的男人路过此处,妱媅便再次装着楚楚可怜的样子上前搭讪,没想到那男子看到她时眼睛都瞪圆了,而后竟先一步主动开口问道:
“这位姑娘,你怎么这副样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顿时让妱媅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继而柔声说:“将军,小女子本是远道来此投奔亲友,谁知到了洛阳城中才知他们已搬离此地,此前城中战乱,我的行李包袱被偷,送我至此的仆从也逃离城外不知去向,如今身无分文……”
那位青年竟当即一把紧紧抓住了妱媅的手腕,十分殷勤的说:“我最看不得女人受难!没钱吃饭?没事!去我那儿吃!我那儿地方大,你想住多久都行!”
几句话顿时说得妱媅心花怒放起来,整个人觉得幸福极了,自她执行美人计以来那么久,虽身经百战,却还是第一次被目标对象哄得如此开心。
随即那男人拉着妱媅,从二里地之外走回了自己的住处,眼看着对方所经之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街道,妱媅便更为兴奋的问:“这位……将军,请问您尊姓大名?”
张苞:“我叫张苞,字安国,你叫我安国哥就行。我住那地方就在前面,周围住的也全是我兄弟,这儿没人敢欺负你——”
张苞话音未落,他的两位兄弟便闻声而至、迎面走来,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与妱媅“狭路相逢”,现在与妱媅“冤家路窄”的姜维和赵统。
两人与妱媅六目相对时,妱媅整个人都石化了,心也随之碎得七零八落,她当时挣扎着想要挣脱张苞的手腕逃走,然而对方抓得太紧了,她根本挣不脱。
张苞:“呦!伯约、四弟!你们来的正好,今天去我那里吃饭吧?”
姜维皱着眉头打量妱媅一番说:“敢问这位是……”
张苞:“哦,是个可怜的姑娘,没地方吃饭,就让我领家来了。”
妱媅那时还在努力挣脱张苞的手腕,徒劳无功而十分绝望。
赵统:“咦?我不是刚才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了吗?难道还不够你吃饭?”
张苞:“四弟,你们见过?”
姜维:“不止定国,我也见过这人,刚才她在那边打着卖身葬兄的名义行骗,其实那人不是她兄长,而且根本就没死!”
张苞听罢,顿时瞪眼凝视着妱媅,质问道:“你说你这么漂亮一个人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骗人呢?”
姜维:“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此人身手不凡,又来历不明,只怕不是寻常女子,而是魏军派来的奸细刺客!她一直在这附近游荡,怕不是想刺探军情,就是想趁机混入其中,对丞相不利!”
这直视灵魂般的发言,让妱媅整个人更不好了,随后她趁张苞震惊之时,用尽平生的力气,才一把挣脱了对方的魔掌,而后没命的极速逃走。
然而那三位将军哪肯就此罢休,便一起追了上去。
妱媅知道,若是被对方捉住,自己只怕要九死无生,于是再次用尽生平力气,跑出了生平最快速度。
她上蹿下跳着逃了三街道,对方依然在后面紧追。
她不断翻墙蹿树、穿巷入宅、左右横移,对方依然在后面紧追。
她从市集抢了匹快马跑出了洛阳城外,对方依然在后面紧追。
她一口气跑到了长江边附近,对方依然在后面紧追,还唤来了一支弓骑兵队伍。
这让妱媅更绝望了,继而口不择言的向身后三人辩解道:“我真不是来行刺你们丞相的!我只是来行使美人计的啊!”
这让张苞、赵统、姜维异口同声着愤然回答道:“那就更不可原谅了!你也配!”
继而一支支利箭从妱媅身后接连射出,与她擦肩而过,让她在绝望之余愤然大喊道:
“我怎么就不配了?话说为什么我提美人计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激动!你们又不是当事人有什么好激动的?你们在反对之前问过当事人自己的意见了吗?!”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箭羽便来得更为猛烈汹涌,最终让妱媅不得不跳江逃命。
数月之后,吕蒙将军收到了一封不知从哪里寄来的血书:
“承蒙大都督器重。恕妱媅无能完成大都督交付之使命,故而无脸回来相见,倘若下次大都督再要派人去季汉实施美人计……我建议您还是派个男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