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别开生面的“百鬼夜行”

日本的鬼怪故事，追根溯源，大部分妖怪同中国的神话传说相关。最早可追溯至中国先秦古籍《山海经》，比如日本妖怪人鱼，出自《山海经·海内北经》中的陵鱼；山童的原型为《山海经·海内经》中的山魈；烛阴为《山海经·大荒北经》中的烛龙。还有的出自《搜神记》《酉阳杂俎》《玄中记》等经典古书，可见中国古籍中的志怪传说为日本妖怪文化发展的源头。不断东渡的魑魅魍魉的故事，在日本不同地区经过不同时代的人们口耳相传，加之画师的再创作，逐渐发展成独特的日本妖怪文化。

如今，中国市面上不断出版关于日本妖怪的书籍，比如成谱系的妖怪画作品《百鬼夜行全画集》（［日］鸟山石燕(1)绘，宫竹正编著）、日本妖怪集大成之作《日本妖怪博物馆》（［日］汤本豪一著）、日本妖怪百科《日本妖怪》（［日］岩井宏实编著）等。随着这股“妖怪热”，今天又添中国版本——《百鬼夜行图鉴》。

中国画师以鸟山石燕绘的《百鬼夜行》为底本，选取其中一百种妖怪，根据妖怪形象与故事内容，结合自己的想象进行再创作。这种方式虽不是本书首创，但也颇有新意，让人感受到画师超凡的想象力与创造力。

本书中的一百个妖怪，出自《画图百鬼夜行》的有二十五种，出自《今昔画图续百鬼》的有二十一种，其画面色彩多样，内容丰富，妖怪形象突出，画作充满戏剧化效果与艺术张力。赏心悦目的同时，带给读者沉浸式的阅读体验。下面以具体的妖怪为例，简单说说本书中画作的创新型特点。

比如天狗。鸟山石燕绘制的是鸦天狗的形象，它栖息于一株古树之上，眼神犀利，利喙似鹰嘴。本书中的天狗形象则全然不同，画面中融合了三种形态的天狗——人形的鼻高天狗、人形的鸦天狗和鸟形的鸦天狗，这表现了日本流传的最为重要的天狗类型。鼻高天狗赤面鼻高，手执团扇，一身修行者的扮相，背后长有一对翅膀，可遨游于空中，为天狗中法力最高强者。围绕在他身边的鸦天狗形态各异，与远处的假山、松树、圆月构成壮美恢宏的场景，颇具艺术感染力。

比如鬼之皮衣。鸟山石燕绘制了一位正在梳妆的美女形象，柳叶眉，樱桃口，身着和服，身姿优美。可露在外面的四肢暴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原来她是修炼三千年的狐妖。整体来说，鸟山石燕描述的是狐狸变成美人的故事。本书则不同，画师描绘的是鬼之皮衣化身失败的例子。她本想头顶骷髅参拜北斗，化身美女，却被一位法师使用法器击中，当场毙命。本书中的画面人物关系生动地再现了这则背景故事。

又如灯台鬼。灯台鬼是人形灯台，这背后有着一则悲惨的故事。日本的轻大臣出使大唐后杳无踪迹，其子为了寻找父亲也来到中国，看到一个人形灯台。那灯台见到他竟然啜泣不止，因喉咙被毒哑，已无法讲话，便咬破手指写诗一首，表达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经历，父子终于相认。鸟山石燕绘制的是一个活人灯台，本书则表现了父子终得相认的一幕，令人感触颇深。

再如雪女，鸟山石燕绘的雪女形象温婉可人，本书中的雪女却是一副冷艳面孔，她施法将一个山民冰冻。这一组雪女形象表现的正是她的不同方面。雪女是山神的属下，不具备人类的情感，没有善恶观念，但她好奇人类的世界，会将喜爱的男子冰冻起来，摆在山洞中观赏；还会无差别地将山民全部冻死；传说她还与人类男子结婚生子。本书集中地表现了雪女掌控冰雪的特点，以及她与人类的关系。

总的说来，与鸟山石燕笔下的妖怪画作相比，本书更注重表现戏剧化的效果。比如，在河童、币六、芭蕉精、白粉婆、以津真天等妖怪形象身上，本书中的画作增设了人物与妖怪进行互动的成分，这极大地丰富了画面内容，表现出妖怪背后的传说或故事。

本书因中日妖怪元素的特殊融合，在洋洋大观的中日妖怪类书籍中独具特色，是一次别出机杼的尝试，有望给广大读者带来全新的阅读体验，诚挚希望读者朋友提出意见和建议。

沈黎昕

二〇二三年三月十六日

于沈阳废废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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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日本江户时代著名浮世绘画家，专注于日本妖怪画创作。其按照谱系整理绘制的四册妖怪画卷《画图百鬼夜行》《今昔画图续百鬼》《今昔百鬼拾遗》《百器徒然袋》，对后世日本的文学与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