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老天爷也好似瞧出了两边人马和谈的架势，成人之美，径直收了往日神通，难得出了个艳阳天。

这日刚过正午，李自成亲自带着十来个亲随自峡谷中走出。

分别前夕，刘宗敏面带焦虑拽住他的胳膊，乞求道：“闯将，让我去吧，万一这是朝廷的鸿门宴咱也好歹有个反制。”

“不必了！”

李自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若是官军真的想要咱的命，哪怕是我待着谷中也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陈奇瑜点名要我亲自去，我若是不去，反倒是引起他的怀疑。”

刘宗敏想想也是，只得叮嘱李自成多留个心眼。

李自成微微颔首，迈步往谷外奔去。

出了山谷，一行人顺着泥泞小路行了约莫五六分钟，径直来到一处空旷地带。

见得来人，早早在此等候的官军快步上前，卸去李自成等人的兵器，确认检查无误后，方才冷冷地说：“去吧，切莫冲撞了总督大人。”

李自成点了点头，举步离开。

行至门前，远远就望见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军直愣愣站立辕门。

李自成一咬牙，双腿一软，竟是跪倒在泥泞之中。

“闯将！”随行人员皆是一惊，作势就要伸手去扶。

“别管我！”

李自成阴沉着脸叱道：“跪下，都给我跪下！”

随从们先是面面相觑，最终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啪嗒嗒...”

十余人一同跪入泥浆，登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时间，泥浆四溅。

辕门将军点了点头，朝李自成招手。

李自成露出笑容，拖着膝盖在泥泞中缓慢行进。

原本五六百米的路程，硬是被其走了个接近两刻钟。

等他挪到大帐前，浑身上下早已被泥浆溅满，膝盖的布料更是残破不堪，露出黝黑的膝盖。

鲜血顺着路径，流了一地。

顾不上疼痛，李自成擦了把脸，挤出笑容说道：“还请将军通报总督大人，罪民李自成前来请罪。”

饶是那将军见惯了生死，也不得不佩服李自成能屈能伸的狠劲。

“等着吧。”

将军冷冷地瞥了眼李自成，掀起帘子迈入大帐，对着案牍上的老者恭声说道：“总督大人，李自成到了。”

陈奇瑜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紧紧闭上双眼，宛如老僧坐定。

霎时间，大帐内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朝那将军吩咐道：“去叫他进来吧。”

“是。”

中年将军点了点头，再度折返自李自成身前，“进去吧。”

“多谢将军。”虚弱地道了一声，李自成身躯微颤，拖动双腿往营帐内奔去。

“罪民李自成见过总督大人！”入了大帐，李自成不敢怠慢，对准陈奇瑜就是一叩。

“起来吧。”陈奇瑜冷声说。

“多谢总督大人。”李自成强撑着站起身子，一个踉跄竟是再度跌坐在地，引得帐内众亲兵哈哈大笑。

李自成倒也不恼，反而跟着笑了起来，“罪民体弱多病，如今受了一阵风寒，身子就虚弱成这模样，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陈奇瑜见其态度恭敬，又是这副惨样，心中没来由生起一丝怜悯，态度也跟着语气也缓和些，“既是已然归顺，那日后就要好好做人，恪守律法，切莫再做出无君无父的事情出来。”

李自成急忙回道：“在下一时鬼迷心窍，受了手下乱民蛊惑，如今幸得总督大人宽恕，日后定会恪守律法，已报效总督大人再造之恩。”

陈奇瑜微微颔首：“既如此，那本督就做主，送你场大造化！”

“大造化？”

李自成满脸疑惑。

陈奇瑜哈哈大笑：“本督已然上奏朝廷，让你去福建盐运司当差。”

“什么？！”李自成惊得叫了一声：“您...您是说，我前去福建？”

陈奇瑜点了点头：“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美差，虽然正副使你够不上，但就算是下边的一个小官，每年的孝敬也不算少。”

“这可是活生生的一个美差。”

闻言，李自成面露苦色，欲要开口辩解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难不成直接跟他说，老子不想去那什么狗屁福建盐运司，还想接着回去造反？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此次机会。

要知道，此前他仅仅只是个小驿卒而已，如今摇身一变，竟是能去盐运司当差。

每年至少上千两的银子，何苦前去与大明的官军死磕。

一瞬间，李自成内心的信念动摇了。

其实，若是能够当个官与老婆每日恩恩爱爱也挺好的。

一想到这，李自成笑着对陈奇瑜说道：“下官多谢总督大人提携，日后若有吩咐，自成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新安城。

“什么？!真降了？”当左梦庚得知，陈奇瑜真的接受李自成投降后，惊得叫出声来。

赵虎点了点头：“陈总督已经接受他们投降了，而且...而且还把那几个头头，全都给塞到了东南富庶之地。”

“这可是妥妥的美差事啊。”

这次，他还不算太蠢。

暗自感叹了一句，左梦庚笑吟吟地解释道：“这下陈总督怕是要立下大功了，我看贼军怕是要废掉一大半喽。”

若使我在洛阳有二亩良田，安能佩六国相印。

李自成去了东南膏腴之地，有极大可能夜夜笙歌，再无半分斗志可言。当然，他也有可能在那积蓄力量，伺机逃脱。

不过，就目前而已，陕西总算是能够有个安宁时间。

接下来就该抽出手来对付高迎祥与张献忠，这二人手下兵马众多，远超李自成的部众。

再加之皇太极马上就要找借口入寇宣府大同，大明的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而且左良玉的军队距离大同太近，若是战事一起，极有可能被征派到大同，前去与清军硬扛。

思来想起，左梦庚始终想不到破局之法，只能做一枚棋子，任由上位者随意调动。

但他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上位操纵。

因为如今的大明，依旧有着孙传庭，卢象升等死忠。

但凡左良玉敢有任何小心思，这些个大明的死忠立即会将其围拢，撕裂成碎片。

苦笑着摇了摇头，左梦庚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并尽可能保留自己的实力，同时多为自己获取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