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筠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你想,若真是沙陀大军前来,我军败后,府君(指李茂贞)治败军之罪,李继筠难逃其咎。
“纵然我军侥幸胜了,按照沙陀人有仇报仇的脾气,大军直指陇西,届时不还是要杀了李继筠谢罪?所以李继筠是个聪明人,且不要抱怨了。”符道昭道。
“可是将军…听说府君也有意收将军为义子,将军为何要怕那李继筠。诸多消息表明,长安以东有军队踪迹,而且绝对不是沙陀军,我军岂能毫无准备?”
“这就值得深思了。既然不是沙陀人,是哪股势力急于在冬日进军?他们是要借道长安,抑或意图就在我军?”
符道昭自问了几句,而后又问起华州前线情报:
“华州之战的结果是什么?如果李克用大获全胜,为何要回师?是哪支军队正朝长安而来?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
“难道是?”
“没错。只有可能是朝廷的军队。赶紧多派士兵前去打探,得到消息后立马报知我。通知我军部下做好作战准备,都小心着点。李继筠的手下…不告诉他们也罢。”
“不如干脆谎称来军就是沙陀兵,让李继筠不战而退,到时候再夺他军权…”
符道昭瞪了一眼:
“府主让我来协助驻军长安,岂能轻言放弃?纵然我想取代李继筠,也是为了看住长安。去干自己的事吧。”
符道昭走出营帐,听着主营中歌舞调笑之声,看着普通士兵营帐中身着单衣、报团取暖的士兵,摇头叹气。
……
凌晨时间,天色未亮。
时间已经接近五更,但冬天的白天来得晚些。
两个哨兵正哆哆嗦嗦地在营地外巡逻。
说是巡逻,天这么冷怎么可能到处跑,无法是找个低地背风之处,把四肢拢在衣袍内,恨恨地骂着:
“主将天天逍遥自在,符副将还要加强什么防备。上头这些东西,就没一个好玩意。不然,让他们自己在凌晨来吹冷风试试?”
“要是有敌军打过来,我第一个逃跑。搜刮长安的钱又不给弟兄们分点,苦差事全派给我们,凭什么给他卖命?”
北风呼啸,枯树嗦嗦沙沙地响着。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哨兵甲问道。
“没有啊…你被冻傻了吧。回营后,给你让个离火盆近的位置。”
“不对!有大队士兵正在潜入!”
二人慌忙起身查看,不远处上千个黑点不紧不慢地前来。
只见他们各自牵着一匹马前进,人衔草马衔枚,步履轻轻,怪不得没多大的声响。可以看出马鞍上放了一些东西。
哨兵就算不聪明,也看出这是什么情况了。
“敌袭!是敌袭!”
二人慌忙拿出了信号弹,立即想要点燃发射。
“快,你带火折子了吗?”
哨兵甲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深吸一口气吹下。
“不行,天太冷火星被吹灭了!火石,打火石!”
二人还在慌慌张张地撞击摩擦着火石,数把钢刀已经抵在了他们的后心。
这番动静不小,二人行动又有些磨蹭,早已被殿前军发现并且包围。
“下刀,举手,低声!”王彦章命令道。
“英雄是哪一路的好汉?到来欲就何事?”士兵甲单手把刀奉上,另一只手还在偷偷摸摸干些什么。
“话真多啊…是觉得看不见你的小动作吗?”王彦章眼神示意,两把刀一左一右同时捅进哨兵甲胸口,让他到死没能再多说一个字。
“有事请吩咐,绝对照办!”士兵乙看到同伙的惨状,立即举起双手,表示愿意顺服。
“是个晓事的。报上名来,前面带路。”
“小人…曹长生。请问带路带至何处?”曹长生战战兢兢地问道。
“去军中辎重处。长生…好名字。要是想玩花样,你就再无长生的机会了……”
两把钢刀挟持着曹长生带路,让他只能乖乖照做。
……
天色微亮,陇西军长安留后部。
士兵们大多已经起来,点火化水,做好了造饭准备。
“怎么回事…督粮官呢?参军书记呢?派发粮米的怎么没来?”
天气寒冷,不吃口热乎的怎么行?
士兵们还在抱怨直至咒骂,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
“粮草辎重走水!快前去救!”
士兵们十分困惑。天干物燥的时候,辎重应该会看管地更加小心才对。怎么就会走了水呢?这早饭还有没有的吃?
“麻搭、水袋呢?先把灶火都灭了,粮米烧完了还想着吃呢?”一个牙将抽了几个发愣的士兵,“都赶紧动起来!”
麻搭是在长竹竿上面用麻来覆盖火源,用来扑灭中小火焰、防止火势蔓延。
“都冷静!现在是什么情况?既然是走水,怎么只能看到火光,不见有人回来报信?”几个军头、伍长什长正在组织士兵、维持秩序。
士兵们都在水源用容器呈水,显得茫然无知。
就在此时,一颗飞升(信号弹)闪过了天空,鸣镝(响箭)之声从失火处划过。
飞升代表着意外事件,鸣镝,代表着开战新号。加在一起,就是偷袭。
“是敌袭,有贼子作乱!先披甲执兵,剿灭之后再去救火!”将官的声音洪亮,盖住了所有人。
与此同时。
曹长生已经被一剑杀死。可是,他在死前摸到扔进火光中的信号弹,还有临死之时射出的鸣镝,无疑让殿前军已经暴露了身份。
留下的时间不多了,等敌军反应过来,手下的士兵肯定不能和大队人马作战的。
“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顽固。早知道就把两人分开询问方位,然后一块宰了。”
两个陇西军哨兵,口头上对军队、将帅骂骂咧咧的,但是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一个孬种。
王彦章不会在此时思考这些敌军的心理、以及出的这个纰漏会有什么影响。只有失败者才会一直纠结反思。
他立刻下令:
“把硫磺、干柴都分散到各处点燃,而后上马,随我冲杀!”
殿前军士兵一手执火把,到处点燃可烧着的东西;另一只手则拿着武器,大作声势,使劲呐喊,见人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