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窗谬论

如果一场飓风对房屋造成了破坏，其后果可能会导致经济活动激增。房主需要雇用玻璃安装工来修理破损的窗户，并雇用建筑工来处理废墟。从一个角度来看，飓风似乎可以导致经济产出的增加。受益的也不仅仅是建筑工和玻璃安装工：如果他们的收入增加了，他们将有能力进行更多的消费，从而导致对商店和餐馆的需求增加。因此，乍看之下，许多人似乎从破损的窗户和更换窗户的活动中获益。

然而，修复破损的窗户实际上并不会增加经济产出和福利。将修理窗户这一经济行为视为产出的实际增长是一种谬误。修复破损的窗户将不可避免地取代收入的其他（更具生产力的）用途。

经济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是机会成本。机会成本是被放弃的次优选择。我们不断面临涉及机会成本的决策。例如，作为一位房主，我们可能会存钱买一辆新车。然而，当飓风来袭，我们将不得不用自己的存款修理房子和破损的窗户。在窗户上花钱的机会成本是我们不再有足够的钱买一辆车。因此，当玻璃安装工看到对自己的服务的需求上升时，汽车经销商则看到了需求的下降。飓风并没有增加社区的总产出或总收入，而仅仅是在不同行业之间转移了收入。一些行业确实有可能因飓风而受益——建筑工、玻璃安装工和修理工——但不那么直观的是，其他行业将会遭遇损失。

思考这个问题的另一种方式是：假设飓风对我们的房产造成了破坏，我们因此需要花3万美元进行维修。那么我们就不能将这3万美元花在房屋的扩建上。建筑工并未真正受到影响，因为他依然能够拿到他的3万美元。但我们的境况变糟了。因为我们没能进行扩建，而是把钱花在解决问题和回到起点上。建筑工的收入是一样的，但由于飓风造成的破坏，经济的资本总额减少了。我们本来可以拥有更大的房子，但现在我们只能拥有相同数量的房间。

破窗谬论（Broken Window Fallacy）最初是由法国经济学家克洛德·弗雷德里克·巴斯夏（Claude Frédéric Bastiat）提出的。他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写了一篇很有影响的文章，文章题为《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Ce qu’on voit et ce qu’on ne voit pas）。他举了这样一个例子：一个小男孩在街上打破了一扇窗户。一开始当被打破的窗户得到修缮时，似乎会出现一阵经济活动，但巴斯夏指出，我们还需要看到那些遭受损失的店主受到的不太明显的影响。我们购买一扇新窗户——但我们将因此而不购买蜡烛或鲜花。

破窗谬论有没有可能在某些时候是正确的？如果你打破了一位非常富有的守财奴的窗户，而这位守财奴拥有数百万美元的储蓄，那么结果很可能会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富有的守财奴是在囤积自己的钱，而不是将这些钱用于生产。所以，向他的窗户扔砖头会迫使他花本来不会花的钱。在这种情况下，当地的商人实际上可能在没有机会成本的情况下看到收入的增加。

然而，即使在这位富有的守财奴的例子中，也可能存在一些令人惊讶的看不见的影响。这位富有的守财奴可能确实在一家银行存了数百万美元——乍一看，这似乎会减少潜在的经济活动。然而，这些储蓄不仅仅是存放在银行的现金库里。银行可以自由地把很大一部分存款以贷款的形式借给其他人或企业。但如果银行发现自己持有的存款大幅下降，原因是富有的守财奴们正在付钱维修自己的窗户，那么银行就可能不得不削减商业贷款，这将影响到当地企业，这些企业将不能再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进行投资。

然而，有一种情况下，破窗谬论实际上可能不是谬论。在“大萧条”时期，著名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1883-1946；见本书第146页）主张对各个经济体所面临的需求暴跌采取行动。他说，有时候付钱让人们在地上挖洞，然后再把洞填上，这是没问题的（你同样可以用打碎窗户然后修缮窗户来代替）。凯恩斯认为问题在于大规模失业、储蓄未得到使用以及人们不愿消费或投资。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打破一个富有的守财奴的窗户可以在没有任何机会成本的情况下增加经济活动。但这一解释有点过头了——在经济大衰退时期，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四处打破窗户的人！正常情况下，修缮破损的窗户不会增加经济产出，这么做只是把经济产出从更有生产力的用途上夺走了。

巴斯夏的文章还强调了经济学的另一个局限性——倾向于用产出和收入来衡量事物。

无论我们是花钱修理破损的窗户还是安装新的双层玻璃窗，国民产出在官方统计数据中都是一样的。这两种支出都显示了经济产出的增长。但哪一种支出对生活水平更有利呢？破损的窗户很难看，且看到自己的财产受损时我们也会不高兴。如果破损的窗户很常见，这可能会导致犯罪、混乱、蓄意破坏概率的上升和社区意识的下降。商业街上的碎窗户可能会使购物者望而却步。即使修理费用由保险承担，我们也不喜欢修理破窗的过程。这是一种痛苦的经历，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感觉像是在浪费钱——因为这确实是在浪费钱。即使你帮助了玻璃安装工，但许多其他行业却遭受了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