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雍凉有甲胄

大梁国都.济川城.皇宫上书房。

“宰辅的病况如何了?”书房中约莫四五人的样子,最中间的男人开口问道,他身穿白蓝相间的锦袍,美词气,有凤仪,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且立体,精壮笔直的身躯站在书案后,淡淡发问,这男子便是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叶煜。

“回圣上的话,臣等昨日前往苏相府中探病,均被拒之门外,想来是苏相年事已高,这病怕是不易好啊”有人赶紧答道。

“嗯”叶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就议一议眼前的事情吧”

就在三日前边关六百里急报抵京,雍凉王唐盛拥兵自重反叛朝廷,切断了雍凉地区与青阳郡的全部联系,青阳郡守不敢怠慢一面派人连夜加固城墙,一面派人飞马报告朝廷,正在外狩猎的叶煜不得不中止狩猎,一行人急匆匆赶回济川。

可大臣们却面面相觑,谁也不言语,心想唐盛那可是你前老丈人,更是先帝爷亲封王爵,有着八拜之交的异性兄弟,大梁诸王中,因为雍凉要北拒狄人,所以唐盛是唯一一个有封地还有兵权的王爷。先帝对这个异性弟弟极为宠信,每次唐盛入京先帝总要亲自到城郊相迎,礼遇至极令宗族都眼红不已。况且前些日子诸位皇子代天巡狩四方,四皇子叶南城眼下正在雍凉,想到这里吏部尚书刘文博惊得一身冷汗,向一旁的李德林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当初他是极力主张大皇子前往雍凉的,一来可以熟悉军务并且在军中树立一个良好形象,二来雍凉地区实辖三郡十八县,各国商人在此互市互贸远非寻常郡县可比,更重要的是时下皇帝并为立储,雍凉又是军事重镇,若大皇子与雍凉骁将们搞好关系,未尝不可釜底抽薪,可李德林却说四皇子的外祖父就是雍凉王,难免他老人家思念晚辈,值此机会当成人之美,四皇子在雍凉行走也会更加得心应手一些。辛亏是听了李德林的话,主事的几个官员商量后让四皇子去了,若是大皇子此时在雍凉,刘文博不敢再想......

“宰辅不在朝中,无人能替朕分忧吗?”叶煜看着左右这些人,可能是因为唐盛的原因都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他继续道:“此为国事诸卿尽可直言”

李德林微微看了看同僚,哪有一个要发言的意思,此涉及兵戈之事,自己本身又是兵部尚书,略一思索便道:“圣上,臣看先是派个人去探探雍凉王的虚实,是否真的要反,还是对朝廷的哪项政策不满......”

“哼不满!他的奏折可以直达天听,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暗中阻扰,有什么不满写个奏折便是,这是干什么?依我看,是雍凉的赋税都交到了唐盛的雍凉王府,这些年也富起来了,才敢和朝廷叫板,当初先帝若是纳臣之言,将雍凉的税赋收缴到朝廷,岂有今日之乱”杨数打断李德林的话道,唐盛坐镇雍凉三十余载从未向朝廷交过一粒粮食,民间传言唐盛的王府是第二个户部,这让他这个户部尚书情何以堪。

“怎么?你是在怪先帝?”叶煜的声音突然想起,语气不紧不慢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吓得杨数连忙跪在地上口称:臣失言臣失言,请圣上责罚,说完连连磕头。叶煜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磕头的杨数,转头看向李德林道:“继续”

李德林暗骂了一声杨数,自从得知雍凉的消息后,他知道皇帝回来后肯定会问问诸位大臣们的意见再做定夺,于是他连夜在兵部召开紧急会议,从上到下要求全员参加,一个也不许请假,要集思广益,大家伙熬了一昼夜楞是整出来好几套应急方案,结果杨数这一打岔好悬给他整忘了,他沉了沉嗓子继续说道:“眼下无非两种情况,这份军报是三日前送来的,如果雍凉王同时出兵青阳,以雍凉的战力,青阳郡必然抵抗不住,时下已然失守;若雍凉王并未出兵只是对朝廷不满以此抗议,圣上也须调派一员大将进驻青阳,以防不测”

“另外——”李德林买了个关子继续道:“还有一事没来得及向圣上禀报,大将军的捷报已于今晨送达兵部,我军全歼东海叛军主力,正在肃清余孽,不如先将大将军调回,另派一员小将领兵即可,雍凉王麾下尽是常年于狄人交战的百战精锐,且本人用兵如神,还是大将军回朝稳妥一些,若有变故便可北上”

几位大臣听见大将军捷报传来明显神色一松,屋里的气氛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了,连叶煜都有些惊讶了:“哦?大将军出兵不过半年时间,就已全歼叛军主力,真国之柱石也,传朕旨意给前方将士,朕不会吝啬赏赐,大军凯旋之时朕要重重封赏他们。”看到还跪在地上的杨数,叶煜抬手道:“起来吧”

“臣谢圣上天恩!”由于岁数大了跪的腿发麻,竟一时没站起来,还是李德林等几位大臣眼疾手快,看他晃晃悠悠赶紧上前搀扶起来。

叶煜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书案,像是在思索什么,良久他开口道:“大将军徐元白仍留东海肃清余孽,无论雍凉如何东海都绝对不能再乱,至于雍凉嘛——唐盛手里有甲士八万,产名驹的西山马场也在其域内,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愿意刀兵相见百姓受苦,派人去见见他吧,若他执迷不悔,在当面驳其尊号,朕兵发雍凉”

“圣上英明”

叶煜摆摆手像是示意众人出去,他也在书案后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显然他想自己思索一番。

“圣上,四皇子?是否由使者一同带回还是?”刘文博小心翼翼的问道,毕竟雍凉王是他的亲外祖,眼下这个情况无论反不反这位皇子的处境都不会好了。

“不必!他若是识大体认君父,自会回来,反之便是与唐盛蓄意谋反,罪不容诛,朕没有这样的儿子”说到最后,叶煜的语气明显动怒,语速也快了不少,见皇帝发怒,有事的也不敢问了,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心领神会,集体开溜。

西下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书案上,叶煜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在朝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唐盛及他的麾下,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可雍凉恰恰不缺的就是将帅之人,左宫长安、许闻道、沈无风......这些人的容貌渐渐浮现在他的脑中,样子都很年轻,有的甚至才刚有了胡茬,他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