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子之殇

马修又向独眼半兽人盘问了很多。

同时，他用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汉字，亲笔记录下得到的重点信息。

与哪些领主贸易，曾经交易的时间，地点，以及具体从人类手中买到了什么东西。

让马修没想到的是，贸易的物品里面除了基础的食物和生活用品以外，竟然还有兵器和铠甲！

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也暗骂他们是一群疯子！

军需物品竟然也敢倒卖！

重新仔仔细细的继续盘问很久，直到确认是最后什么也问不出来，他才将独眼半兽人放回关押俘虏的地方。

“大人，它们怎么处理？”

拜伦余光扫过独眼半兽人离开的背影，在马修耳边轻声问道。

“一个不留。”

“是。”

………………

圣历960年，夏。

北地领遥远的东方。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撒落大地。

一望无际的圣灵平原之上，由巨型黑岩筑造的宏伟壮观的帝国都城，宛若屹立天地之间的擎天之柱，残阳倒映下，延伸出的阴影将众生映衬如蝼蚁，一切都被吞噬其中。

这里是帝国皇权的核心，是大陆最伟大的城市，是人类最辉煌的史诗，也是无数工匠前赴后继数百年的积累下，所创造的奇迹。

帝都的皇宫内。

圣灵帝国皇帝，奥托一世拖着逐渐腐朽的身体，在两名仆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会议厅。

肤如枯槁，面色苍白，疲惫的神态早已失去了年轻时候那开疆拓土、睥睨天下的气势。

如今他的牙齿所剩无几，满头银发如冬日初雪。

他曾经何尝不是一名征战沙场的战争骑士，可现在，即使依靠手中权杖的助力，却依旧无法独自站起行走。

沉重的纯金皇冠，压在他的头顶，本就已经年迈的他，再也无力站直身体了。

“不用搀扶，我一个人，能走到王座……”

奥托一世轻轻推开搀扶的侍女，头戴皇冠，手持权杖，在诸多大臣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会议厅内的主座。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御袍拖慢了他的步伐，皇冠压迫着他的身体，奢华夺目的宝石权杖在掌心是那么的冰冷，但这些他一样都无法割舍。

奥托一世登上台阶，缓缓坐入王座，岁月永久的剥夺了他的一只眼睛，使他视线不再清晰，无法再看清每一个臣子的脸。

密闭的会议大厅，此刻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将四周的烛火摇曳不止，一股寒意降临。

众人噤若寒蝉。

一名垂死的老人，竟然让这帮帝国顶级权贵压得喘不过气来。

“诸位，就坐吧。”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名的恐惧在心底疯狂蔓延。

“你们何必怕我呢，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将死的老人罢了。”

“老朋友们，我现在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和你们继续斗下去了，我真的老了，很累很累……”

“我的长子威廉，他死了。”

“死在了西境战场上，为了帝国的荣耀，光荣牺牲。”

“你们不必装作悲伤的模样，我知道你们内心的想法，或许有些人早就打开了珍藏已久的美酒细细品味，来庆祝那一刻……”

“毕竟没有你们，我仅剩的幼子根本没有能力戴稳这顶皇冠。”

“咳……咳……咳……”

“我的时间不多了……”

奥托一世虚弱的轻轻咳嗽几声，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颅，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向旁边招了招手：“过来，孩子。”

这时，一名年幼的孩子，在王座的台阶下探出脑袋，好奇还打量整座会议厅。

一头靓丽的金发，配上稚嫩的脸庞，炯炯有神的一对双眸，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

听到皇帝的呼喊，男孩歪了歪头，匆匆的小跑向王座，就在即将抵达到奥托一世的身边时，他绊了一跤，直愣愣的摔在垂暮老者的脚边。

“啊…”

男孩雪白的额头磕在王座的扶手，柔嫩的肌肤中，缓缓浮现出一道红印。

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酝酿，他嘟着小嘴，眼巴巴的望向王座上的老者，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爸爸……好疼…”

两只小手扶着额头，委屈巴巴道。

奥托一世低下头颅，平淡如水的面庞，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弯下身体，牵起男孩的手。

男孩凑近他的身体，将脸庞埋在老人的大腿上。

“小凯撒，一名合格的皇帝，会把眼泪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见。”

奥托一世捧起男孩的小脸，苍老的手轻轻拭去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用尽余生最后的温柔轻轻说着。

“嗯嗯！”

小男孩坚强的点点头，重新站起小身板。

奥托一世欣慰的笑了，再次环视大厅所有人，然后从左手的无名指上取下一枚银戒，抓起小男孩的手掌，将银戒戴在了他的大拇指。

名为小凯撒的男孩，略带好奇的把玩这枚银戒。

奥托一世：“喜欢吗？”

小凯撒：“喜欢！”

“送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它。”

“嗯！”

奥托一世轻抚着他的脑袋，随后取下头顶王冠，放在王座一角，他吃力站起身，一手牵着男孩的手，面向会议厅所有大臣：

“凯撒·奥古斯都，将是我圣灵帝国下一任皇帝。”

……

皇帝陛下轻飘飘留下的一句话，在整个圣灵帝国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帝国之外也深受其影响。

此时，距离帝都千里之外的北神堡，数封盖着黑泥的书信，在隔天夜晚就送到了北境大公的书桌之上。

库特深深皱眉，一件一件的打开书信，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在书房来回踱步。

奥托一世是圣灵帝国300年来最伟大的帝王，开拓了帝国将近一半的领土，驱逐半兽人，吞并南境风之子的领地，组建规模空前浩大的海军，屠灭帝国邻近海域所有海妖势力。

在西境与巨人族的战争上，更是屡屡得胜，三破巨人族王城，十万巨人王国子民被屠戮于战火。

使西境战区向前推进百里，异族被打的归缩于山林之中，不敢寸进。

在神权上，奥托一世另立教宗，将影响着帝国内部上亿人口的神权收归于皇权之下，免除了教会压在所有人头上的什一税，在对神明之言的解释权上，与东方的教廷势力分庭抗礼。

同时修建帝国大道，将帝国内部所有重大城市连接起来。

在位60年来，圣灵帝国成为了整片大陆的唯一强权。

可在同时，他埋下的隐患并不少。

为了使边境战场高效统一，并且能够随机应变，及时应对战场上的各种形势，奥托一世赋予了边境贵族大量自主权，让他们独立作战。

边疆贵族拥有强大的军队，以至于在帝国内部的话语权不断上升。

北境，东境两大家族本就世代盘踞地方，在当地威望很早就已经盖过了皇帝，如今加上皇帝放权，力量更是空前。

由于在几十年内帝国扩张了太多领土，又与教会的矛盾激化，致使了东南地区反叛势力不断滋生。

曾经因畏惧帝国强大军团，而效忠皇帝的小国国王们，无法保证他们在皇帝死后，他们依旧会秉持着自己的忠心。

帝国这艘大船，需要奥托一世这样经验丰富的船长，才能在迷雾遍布的海域中安然行驶。

老船长一旦离开，谁也不清楚船会驶向何方。

这一晚，

库特书房的烛光一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