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
放学后,陈文殊走进一乐拉面,要一碗味增叉烧。
“文殊啊,你总是这样吃白食可不是办法。”大叔苦恼地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你没看见我穿的衣服吗?我可真是没有钱!”陈文殊理直气壮。
大叔看了看他的衣服,想说什么,但作罢了,不再言语。
“等我当上狱使,自然会报答你。”陈文殊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回家前,陈文殊买了本《且听风吟》,把它放到书架上。他并非没钱,只是想把钱最大限度地用在精神享受上。他穿的衣服虽然不好,但挺舒适。他领的救济金虽然不多,但用在读书上还绰绰有余。只是,自己的屋子里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出现过。这是他舒适生活中唯一一点瑕疵。当然,这种事儿陈文殊特别在意。
坐在红木椅子上,散漫而又自由地读了会儿书。抬头看看闹钟,七点五十分,快到那个时刻了。陈文殊点上一根果烟,吸完后仰躺在榻榻米上。等待。
不久,一丝不挂的陈文殊躺在冰川之上。他立马坐起身,紧紧蜷缩一团,后背冷得发烫。大朵大朵的阴云在头顶汇聚,所以看不见天空的颜色。不久,雪花大片大片地飘舞、旋转,和着刺骨寒风。陈文殊被它们击打着,沉默着。
三分钟,五分钟,九分钟……他渐渐失去意识。正当他快要“睡着”,后背却被刺穿,窒息的他肺部一片滚烫,那感觉既像是寒冰又像是岩浆。这时,一阵热风刮来。他的眼睛渐渐变暗。
“醒来”后,陈文殊水洗一样,幸亏之前把衣服脱了不用洗。不过榻榻米湿了。他老实地坐着。根据经验,立马站起来会一阵眩晕。
因为生活在地狱,所以要忍受这一天一次的狱罚。
十分钟后,他去浴室冲掉汗水,顺便泡个澡。上来后,感到非常舒畅。开瓶黑啤看会儿书。
电话铃在十点刚过的时候响起,陈文殊接起。
“喂?”
电话那头传来水木的声音。
“明天放学后你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陈文殊说。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不能现在说吗?”
“不行,想知道的话明天来rainlark”水木说得颇有绑匪撕票的气势。
“好吧”
顿了顿,水木说:“新居还适应吗?”
“挺好的,很舒适”
“那就好”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九月二十八日
早上,陈文殊买好便当走进地藏学院。学院由两栋二十一米高的混泥土建筑、一座矮小的木结构建筑和七间道场组成。混泥土的墙体上印有标语:“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秉承着“以純学为眼目”的教育理念。校长是地藏菩萨的分身之一古树先生。
微风吹来,一阵阵桂花香味沁人心脾。
这样啊,已经到秋天了啊。生活在地狱,人们总是对季节的交替感到模糊不清。
走进班,走到座位,陈文殊发现椅子不见了,随机听见了周围同学的窃笑。他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还是唯唯诺诺地问请问有谁知道我的椅子哪儿去了?毫无回应。
正觉尴尬之时,一个女生递给一把椅子,“这是你的椅子,他们把它藏道场了”陈文殊接过,“谢谢,我记得你叫植野是吧?谢谢你。”“嗯。不客气。”“唔唔……”周围人一片哄闹“桃花新闻哪”植野匆忙回座位,面红耳赤。
这些多弗朗都看在眼里。
前两节课陈文殊睡过去了,因为是讲佛的。陈文殊之所以选修佛经,是因为佛经对应禅坐和斩刀。只要进入禅定高阶,就会有一把刀显现。天天被刀捅,他也想捅捅别人试试看。
第三节课他聚精会神,是文学课。文学老师叶叶是他仰慕的对象,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也非常甜美。今天,她穿一袭白色连衣裙,用不沉不响的声音开讲:“请大家翻开《日本文学》第一百一十九页,水上勉的《越前竹偶》……”
午休时间,树荫下,长椅上,陈文殊和左泉。两人边吃边聊。
左泉看看陈文殊手里的饭团,“又吃这个啊?”
“没办法,我真没钱。”
陈文殊看看左泉的,“天天中午吃橘子,不会饿吗?”
“完全不会鸥,早上家里的饭菜可谓满汉全席啊。每天早上看到那些饭菜,我都会觉得任重道远。”
陈文殊叹口气,“还任重道远呢,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时,植野坐了过来。“你们在聊些什么?”
“中午是应该吃饭团还是应该吃橘子”
“哼哼,两个吃货”植野笑容可掬。
“呐,能让我看看你的灵脉吗?”植野对左泉说道。
“可以啊”左泉撸起袖子攥紧拳头。很快,紫色的脉显现出来,特别亮。
“哇塞,亮到这种程度,完全可以保送圣战学院了!”植野叹服。
“不过我不想去”
“为什么?”
“因为那太冒险了,毕业后要与恶鬼战斗。”陈文殊替左泉回答。
“这样啊,还真可惜”植野一脸失望。但转而欣喜起来,“对了对了,我跟你们说,我的弓箭已经出来了欧!”
“真的吗?给我们看看。”
植野站起身,把卍形挂坠悬在半空,口中念念有词:“君临者啊,靴泳露,袖拜雪,一遍遍,寂寞的蓝调!”
哗啦!蓝色弓箭凭空出现,活像石田雨龙的弓。她拉弓、射出,蓝色箭矢冲向空中,消失不见。(恶鬼不在方圆七百米内的话,箭矢会在七十米外被太阳蒸发掉。)
“怎么样,很酷吧?”箭向心变回挂坠。
“嗯!”
植野坐下,“我和左泉都比划了,轮到你了”植野看向陈文殊。
陈文殊低下头,“我的剑……还没出来”
植野瞪大眼睛,“欸?不是进入高阶……”
话没说完便被左泉阻止了,“别再提这事了”左泉小声说。
三人一时不再言语。
不久,植野带来新的声音:“左泉,毕业后你打算做什么?”
“当太极拳老师吧”
“就在这所院校?”植野问。
“应该吧,也又可能去别的地方”
“真是枉费你的才能啊”植野叹气
“虽然酣畅淋漓的人生是上阵杀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悠闲度日”左泉说。
“陈文殊你应该想当禅定师吧?毕竟好不容易训练到高阶了”植野问。
“不,就算当不了狱使,我也不想继续呆在学校了。即使不曾见过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也至少想体味体味社会百味。”
“呵呵,感觉你好老道欧”植野笑了。
这时,植野的友人向这边招手。
“抱歉,我该走了”她飞奔过去,和朋友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开。
把最后一粒枣吃完,陈文殊说:“你觉得植野这孩子怎么样?”
左泉“普”地笑出声,“别说得你跟长辈似的行不行?”
“快说!”
左泉收起笑容,正经八百地说,“挺不错的女孩,学习认真、志存高远,特别是人长得漂亮,真是优秀得让人为难。不像你,佛经课都睡过去。”
“嗯”陈文殊无视左泉的挪谕,略一沉吟。来回抚摸下巴,好像在考虑着什么。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左泉眯起眼睛。
“哪有?”
“那你问这些干什么?”左泉依旧眯着眼睛。
“我感觉她喜欢我”
“她?喜欢你?!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也太自恋了吧?”左泉连珠炮似的嘣出这些话。
“我不是没有根据。”
“有啥根据?”
“早上多弗朗他们把我的椅子藏进道场,是她帮我找回来的。”陈文殊语气坚定地说。
左泉先是瞪大眼睛,然后突然沉下头去思索片刻,“这样啊,的确……”
“还真是让人忌恨啊,她竟然喜欢你这种货色”左泉小声咕哝。
“啥?”
“没啥,你还挺有福的”左泉违心地说。
“论有福,我跟你还真是小巫见大巫。早上有马汉全席可以吃。”陈文殊说。
“普!是满汉全席”左泉大笑道。
陈文殊顿时脸红了,感到害羞。
“不过还真罕见啊,文气邹邹的你竟然语误。该不是恋爱脑泛滥了吧?”
“别没事找事!”
下午,道场。陈文殊正在静坐。古树先生走过来。
“刀,还没出来吗?”他把明灯按绿。所谓明灯就是静坐席前与地板相连的灯,按绿后可以与静坐之人产生心感。
“是的,古树先生”
“害,加油吧。年轻人,好好干,努力总是有用的……”
陈文殊一时无语。这个古树,脑子里难道就只有所谓努力与奋斗吗?把它们说得好像任谁都可以吃的廉价面包一样。
晚上,陈文殊应约来到rainlark,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待,不时翻翻菜单、看看路上的行人。不久,水木也来了。
陈文殊招呼他,水木坐下,说“抱歉临时有事耽误了一会儿。”翻了翻菜单。
很快,服务生端来两杯冰水,“请问二位要点点什么?”
陈文殊点了金枪鱼寿司和芝士蛋糕。
水木要了鸡肉色拉和烤得嘎嘣脆的吐司。
临走时服务生被水木拉住,“要烤得嘎嘣嘎嘣的”他强调说。
“叫我来有什么事?”陈文殊开门见山。
“不要这么说嘛,快得让人家受不了呢”水木阴阳怪气。
陈文殊紧锁眉头,叹一口气,“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吃完饭吧?”
“好吧”
两人一时默然。
不久,饭菜端了过来。水木拿起刀叉吃了几口鸡肉,然后把吐司拿在手上,直勾勾地看着,皱起眉头。
“哪怕你再三叮嘱,说要烤得嘎嘣嘎嘣的,她们也绝不会按你的要求烤出一块吐司来。真搞不懂呀。凭着希罗人的勤奋和高科技文化,要烤出一块嘎嘣脆的吐司来,不至于有多大困难嘛。你说是吧?可为什么就办不到呢?连一块吐司都没法按客人的要求烤出来,这样的文明有价值何在?
陈文殊没答理他,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金枪鱼。
饭后,两人用白色餐布擦拭嘴角。
“好了,言归正传。你已经进入禅定高阶三个月,可是那把该死的刀却没有丝毫动静,像是藏什么地方睡着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问我?”陈文殊诧异。
“不是,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可以不用理我。”
陈文殊眯起眼睛。
“总之,你需要和我女儿交个朋友,而且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等等等等!怎么和璎珞扯上关系了?”
略一沉吟,水木双肘撑在桌面上,正色道:“她之前跟你一样,刀始终出不来。但是不久,她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透明的人,好像只有璎珞能看见她。是她帮助璎珞找到了自己的刀。”
“真的假的?”
“不知道,她是这样跟我说的。”
陈文殊狐疑地看着桌面上的餐具,若有所思。
水木笑着说,“总之,与璎珞接触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试试看吧!”
“嗯,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水木拿出钱包,从中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向陈文殊。
“干嘛?”
水木盯着他的衣服,“你总不能穿成这样去和我女儿接触吧?另外还需要买生日礼物。两百元,够吗?”
陈文殊把钱推回去,“看来你不善于理解他人的自尊啊”。他突然间大吼:“少拿我当要饭的!”周围的人都看向他俩。
水木狼狈地把钱塞回裤兜,手横放在大腿上低下头,像个挨上司批的下属,过了许久才开口:“好吧,抱歉”。
一阵尴尬的沉默。
“明天什么时候过生日?”陈文殊开口。
“晚上十点”
“这么晚啊?而且还是在狱罚之后。”
“是啊,她大概是图个安静。毕竟狱罚后大家都累了,到十点基本上都入睡了”水木解释道。
“好吧”
“那,明晚十点,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