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流动魔力耗尽,铁甲虫苞的外壳也不过是比较坚硬的铁皮,挡不住4级魔剑士的攻击。
但等到那时,就算透支本源魔力进行防御,也会伤及虫苞本源,只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
‘不如就这样低头认输吧。’嘉茜娅心中竟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它的理性告诉它,此前投敌的那只冥土蟑螂犹在眼前,就此屈服恐怕会发生难以预知的事情。
但它性格里最软弱的那部分,其实已经迫不及待等着投降了。
‘认输的话,就能保留五枚虫苞!’尽管它仍然在努力衡量得失,但理性已经被割裂了。身上的五枚虫苞挨个思考,没有哪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试探对方的底线,最后轮流投了赞成票。
尽管嘉茜娅明白卡林想要的就是速战速决,但陷入眼下这样的绝境,对方想要毁掉自己的虫苞也用不了几秒钟。
明明只需要争取到稍许的施展空间,嘉茜娅和它的兵虫翼装就能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即便是面对虎背龙的躺地拳,它也能从容角力。
但它没想到过会遇上卡林这样的生物,完全不怕寄生,体型恰好与它相当,将发力的空间压缩到了最近的距离,使得平常绝大部分的招式和君盔枪戟全都无处施展,只通过柔术绞技便将它牢牢压制。
虽然出于作战的原因,嘉茜娅经常处在衣不蔽体的状态,但并不代表它没有羞耻心,它脸上的鬼面可是一直都好好戴着的。
只要戴着面具就不算脱光,这是它最低限度的遮羞了。
结果连鬼面都被对方屡次用头槌打碎,它输得再难看不过,已经一败涂地了。
尽管它的自尊还在负隅顽抗,但听到对方的劝降,就连虫群意志都开始作怪,让嘉茜娅感觉到一种本能的畏缩,要选择这种保全虫苞的最优解。
‘虫群意志!你这个耿直的白痴!’
嘉茜娅心里暗骂着,但它的嘴巴已经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屈服。
“我认输。我归你所有。”它有气无力地说道。
“...归我所有?你明明还不知道我打算做什么吧?”
在它开口投降的那一刻,卡林眼中闪动光芒,身体完全溶为流体的阴影,将嘉茜娅抱入了暗影界。
“唔...”嘉茜娅下意识翻起白眼,产生了被阴冷湖水淹没的窒息感。
这里是它此生从未涉足过的世界。
他们沉没在森林中,阳光穿过叶隙洒下了更深邃的黑暗,空气像冰冷的河水一样流动,两人滚烫的体温就像无形的漩涡,将树叶、泥土、光芒和无数分辨不清的事物全都搅动着,将他们淹埋在草地之下。
“看见你所制造的这些怨灵了吗,它们自始至终都在这无人的角落里缠绕着你。从今往后,嘉茜娅,你也将背负着它们前进下去。”
擒抱着它的卡林在它胸前摸索,做了一个向外拔的动作。
嘉茜娅不禁呕吐了一声,心中萦绕的那股恶心感仿佛得到了解脱,它似乎被卡林拉出了冰冷的水面。
不,是它的灵魂被拉出了肉体。
它大口呼吸,那些面目扭曲、满眼憎恨的怨魂蜂拥而来,它被迫全都大口咽下,吞入口腹之中,埋入入肺腑之中。
嘉茜娅沉淀在五枚虫苞里最底下的那些灵感碎片,被死灵魔法混杂着那些怨魂,凝聚成了一个来自过往但又崭新的幽灵。
卡林拉着幽灵,重新回到了现世。
他体表的龙鳞尽数化为幽暗色,已经将浮游蝾螈和苦僧牛的血脉比例拉到最高,更接近死灵魔法专精的第二形态。
他将幽灵重新塞入嘉茜娅的肉体之中,嘉茜娅立即努力大口呼吸。
如果说刚才那一刻的感受是灵魂脱离了肉身,得到了无拘无束的自由,产生了格外畅通的呼吸感。
那此刻回到现世,嘉茜娅的灵肉统合在了一起,她又能够重新开始真正意义上地呼吸,于是产生了另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和以往的做法一样,卡林将嘉茜娅虫苞中残存的灵魂碎片聚拢成了幽灵,又重新塞回了她的肉体,给她释放了一记【灵肉统合】,使得幽灵稳固地寄生在身体之中。
嘉茜娅变形的躯体,渐渐恢复成了原本高挑窈窕的体态。
接着动用【死线缝合】,这本是用来修复死灵傀儡伤势的死灵魔法。
卡林控制着嘉茜娅的幽灵,从其上剥离出一根根灵体丝线,密密麻麻地缝合在肉体的筋肉骨膜之中,协助她稳固对身体的控制权。
从嘉莉的傀武术那里得到启发,卡林这次缝合尤为仔细。因为时间有限,他只专注于缝合嘉茜娅头颅中的虫苞,虫苞内部的底层结构不可探明,卡林便只把它当作一个黑盒,用蛛网般的灵体丝线将虫苞里里外外全都覆盖。
瑞秋返身前去支援忒娜,他们刚才并没有完全解决掉那支四度君盔虫小队,只是趁其不备将它们一举重创,然后由忒娜一人用蛛丝和毒将整支小队拖延在原地,瑞秋过去略施援手,就能彻底解决它们。
弥菈娅则走了过来,血祸蛇杖缠绕在嘉茜娅白皙的脖颈上,吮吸她的血液,纳入血池之中。
血池很快确认了对方的血型,并调配出与嘉茜娅同型的魔法血珠,重新注入嘉茜娅的血管之中。
这些血珠将随着嘉茜娅的血循环不断新陈代谢,一直潜藏在她体内,如果将来嘉茜娅的虫苞暴走、企图夺回肉体的控制,这些血珠就会硬化为血栓,反制嘉茜娅的行动。
十余分钟过后,瑞秋和忒娜重新赶了回来,忒娜将蛛网兜着十余个鲜血虫苞,递给弥菈娅。
“搞定了吗?时间应该不多了。”瑞秋说道。
“走吧。”卡林将跪坐在地上的嘉茜娅拉了起来。
嘉茜娅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顺从的应了一声。
她还远没有完成转化,更算不上候选魔女,是货真价实的“死灵伙伴”。
卡林在对它施加控制的过程中,屡屡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刺探,但都被转动的天命之轮“吃掉”,大概率是虫群意志或者虫灵网络。
“我们,要去哪?”嘉茜娅恍惚问道。
卡林将手掌搭在她的胸口,动用死灵魔法【死亡注能】,将魔力源源不断分给嘉茜娅,替她补充来不及恢复的流动魔力。
行动如此顺利,当然要顺势扩大战果了。
卡林道:“去找你原来的那些同伴,我们去向它们‘问好’。”
嘉茜娅领会了卡林的意思,轻声回应:“如您所愿,我与它们并没有私谊。”
...
魔狼前来接应他们,将他们领向下一处战场,正好与附近支援过来的尸潮相错开。
有心算无心,寄生者势力的一位五度烬天蛾也被狼群围在一座山坡上,与大部队短暂脱节,身边只有三三十位寄生者跟随。
嘉茜娅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势,很快就利用卡林输送过来的魔力重新生成了一俱兵虫翼装,投入了对五度烬天蛾的战斗。
她一马当先,将护卫在烬天蛾前方的君盔虫阵型冲垮,又将队伍中段的劫命蛛全部压制,使得其他人得以接近五度烬天蛾。
结果毫无悬念,抓住了宝贵的空窗期,他们成功猎杀了这位寄生者。
与表面高大、但内心暗藏软弱的嘉茜娅不同,这位五度烬天蛾没有心灵上的“破绽”,对虫群意志忠心耿耿,要硬气得多。
劝降无望,卡林又抓紧时间强行施放了两次【操纵幽灵】,都以失败告终。
寄生者势力的五度丧钟蝉已经反应了过来,扩散的咆哮将天空化成了鬼蜮,无数丧尸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卡林将五度烬天蛾的五颗虫苞全都夺走,但也没毁掉它一息尚存的躯壳,在狼群的掩护下突围,从一处地下通道撤走。
这些一度不为人所知的地下通道,也因此终于被纳入了寄生者的视野。
但不关紧要,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彻底暴露,但也已经起到了奇兵的作用,狩猎计划中有关他们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事就交给寄生者们自己去折腾吧。
他们直接退到了笼区最外围的一座隐蔽遗迹当中。
这里是魔狼的“育儿所”,残垣断壁下藏满了魔狼幼崽,狼崽们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释放着跃跃欲试的好奇目光。
死灵虫对于魔狼的寄生,居然是不完全的。
被寄生的魔狼在早期不会失去生育能力,反而在生理上被改造成更易怀孕的状态。与死灵虫对桑女族彻底同化的寄生方式相比,也说不上究竟是哪一种更歹毒。
...
寄生者势力猝不及防,一举损失了两位五度异虫,但它们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将散布在整个园区的丧尸们集结整编,汇成滚滚尸潮,止住了最初的颓势。
狼群和剑道馆那边的缚地者,虽然最初的任务主要是牵扯寄生者势力的注意力,但也有一些成果,成功击伤击毁了三位五度异虫的虫苞,可惜它们太过靠近丧尸大部队,没能将这些五度异虫留下。
剑道馆人数少,目标小,因此基本躲过了寄生者势力随后的反扑。
但狼群的目标要大得多,艾尔莎最初为了牵扯对方的势力,本身也卖出了足够多的破绽,被尸潮和高级寄生者们衔尾追击、围追堵截,最后形成了包围圈,将其中的魔狼尽数围剿,只有艾尔莎和两头影狼跑了出来。
这一轮艾尔莎与另一位五度丧钟蝉的较量,看起来互有胜负,艾尔莎恐怕损失了近半狼群。
好在龙种们也闻风而动,开始袭击园区里一切活动的死灵虫,很快就将局势升级成了全面战争。
纷争直至深夜都没有消停,烬天蛾用毒火点燃植物,将丛林当作火炬,把夜空照得透亮。
就连马场那边的【幽灵群马】也被惊动了,这支“死灵生物聚合体”从草原冲入笼区,群马奔腾形成了并排几十米宽的冲锋军势,在笼区里来来回回碾压了三遍。
又奔向园区一角的水上乐园,在浊浪中如履平地,与从那里上浮的沧冥龙大战一场,最终顺着水上滑滑梯登上夜空,踏着火烧云又心满意足地回归了马场。
整个地区流淌的星辰魔力,都彻底沸腾了起来。
因此园区彻底化作了两只五度丧钟蝉的剧场。
大地也震荡如鼓鸣,天空掀起五光十色的帷幕,雷霆成了扫动的音弦,闪电是气氛白热的聚光灯,身处其中的生物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只要能吸纳魔力,便都成了丧钟蝉传荡歌声的伴唱合音。
卡林则已经不在意这里的局势了,他得到了足够的收获,他的这具龙裔分身寿命也将要枯竭。
接下来的注意力要全都投入到奥思町的落幕之战了,在此之前,找一个上好的观众席,欣赏这出热闹的晚会吧。
他们翻墙离开园区,再一次回到了园区外的那座观景楼。
从观景楼顶层的观景台上,可以望见园区里正战火连天,衬托得这边分明安静,他们便在观景台上铺了一张软垫,拿出望远镜,欣赏园区里的表演。
两边的五度丧钟蝉依旧不见踪影,但它们的兵虫翼装都已经升空,就像两支乐团的代表,正带领着乐团同台轮番竞技。
如果这场晚会有节目单的话,艾尔莎这边的风格大抵可以称为“魔狼摇滚”,寄生者那边则是“死灵弥撒”。
这不是供一般人欣赏的音乐,如果魔法师等级不够高,就会被这歌声渐渐同化,成为人声背景,或是摇手和鼓掌的机器。
只有意志坚定的魔法师,才能面不改色地欣赏那些扭曲的音符。
卡林侧头看了看新加入的嘉茜娅,也不知死灵魔法的控制究竟牢不牢靠,但既然嘉莉能够用蛛丝控制五度君盔虫,他没理由做不到同样的事。
只不过嘉莉的傀儡们虫苞受损,算不上全盛状态的五度君盔虫,嘉茜娅却不同。
但不管怎样,可以确定的是,嘉茜娅和虫群意志、虫灵网络的联系已经被天命之轮断开了,她现在应该听不见祂们的声音了。
此时卡林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嘉茜娅。
她看起来明明身材高挑,可无论坐姿和神态都并不出挑,看起来安安静静,但忒娜神游天外的发呆时往往展示的是神游天外的虚无感,嘉茜娅明明是个君盔虫,却能给人娴静的感觉,似乎此刻能都感受到旁人的目光,并抬头送上会心的温柔微笑。
“主人,需要我待会为您侍寝吗?”
瑞秋一脸玩味地看过来,她本就是第一次见死灵法师捕获死灵伙伴,对嘉茜娅的状态十分好奇,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节目。
卡林抽了抽嘴角:“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挺主动的,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嘉茜娅一脸困惑:“附近偶尔也会出现其他幸存者,他们相互捕猎,强者奴役弱者,也会捕捉丧尸,所做的都是这些事情。”
卡林不禁啧了一声,上次他在附近遇到的那些人,果然是捕奴队。
瑞秋也问道:“这附近原来有捕奴队吗?我来了几次都没遇到过。”
嘉茜娅道:“他们只敢在园区边缘偶尔出没,每次偷偷摸摸,挑选他们中意外观的丧尸。”
卡林冷笑一声:“他们恐怕不只是自用,还会卖到黑市去。这些捕奴队,甚至比一般的幸存者走得更远,把持着各种暗道,不同城市的捕奴队甚至会互动有无。嘉茜娅,你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吗?”
嘉茜娅回应:“知道的,我们寄生过他们的人,自然得到了他们的记忆。只是园区的寄生者每天都有应付龙种和魔狼,也没心思向园区外扩张,也不知那些人究竟近段时间有没有搬家。”
卡林回头对瑞秋道:“如果过几天还有时间,我们去找这些家伙的麻烦。”
“好呀。”
瑞秋随意地点头,作为命运之人,她了解卡林与奥思町的干系,清楚卡林接下来的几天肯定不会太轻松,但她并不能理解卡林口中的“如果还有时间”,其实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