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洪七公急忙闪身追赶,曲归、郭靖、黄蓉紧随在后。
欧阳锋瞧着众人先后奔入桃林,竟不追赶,几步回至欧阳克身侧,右掌置于他后心之上将他托起,一股平和内力缓缓渡入,轻声道:“克儿,你觉得怎样?”
欧阳克虽受重伤,神智尚存,说道:“叔叔……叔叔……九……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华山论剑时为王重阳得去,人人均知,周伯通武功忽的进境如斯,定与九阴真经大有关联。
欧阳锋摇一摇头,双目竟尔泛红,道:“你莫要说话,我为你运功疗伤,以免落下后根。”
欧阳克瞪视欧阳锋,道:“不……九阴真经……”
他知九阴真经乃欧阳锋数十年来最大心结,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为自己花费功力,不住催促他去追赶周伯通。
欧阳锋泪珠几乎已要夺眶而出:“好,叔叔去追周伯通,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言罢,欧阳锋将欧阳克平放草地之上,身一纵,跃入桃林之中。
周伯通奔入桃林,众人紧紧追赶,然以周伯通如今轻功,自是谁也追他不上。
好在桃林暗含五行八卦变化,周伯通不通此道,于桃林中乱兜圈子,总是闯不出去。
黄药师追得半晌,忽然脚步一斜,向一侧掠去,曲归登即明悟,跟随在后。
黄蓉道:“七公、靖哥哥,我爹爹和曲归是要堵老顽童的路,咱们也去。”
洪七公道一声好,双手分提郭靖黄蓉,跟在曲归后面。
黄药师、黄蓉熟知桃花大阵中玄妙变化,曲归自石阵中走出,于奇门遁甲一道究竟到了何等地步,他自己亦不大知晓,但桃林中所含生克变化,他只消略一思索,便即通透。
三人都已算出周伯通奔行路线,当即赶至其必经之处拦截。
几人甫一赶至,周伯通果然急冲而来,口中兀自哇哇大叫,对众人视若无睹。
黄药师飘身抢上,伸掌相拦,道:“周兄且慢。”
周伯通理也不理,横臂扫出,黄药师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登时脚下不稳,后退一步。
黄药师站定身子,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好在有欧阳锋不敌在前,他心中倒也并未十分不能接受。
眼看洪七公也被推开,周伯通又要跑远,黄药师道:“周兄,我这桃花大阵非比寻常,你走不出去的。”
周伯通闻言,身形陡住,转过身来,说道:“不错!不错!黄老邪,老顽童大事不妙,快快送我出岛!”
黄药师面无表情,上前几步,左掌陡立,右手钩握,抱拳为礼,说道:“周兄,黄某领教你九阴真经绝技。”
黄药师昔年爱妻因九阴真经而死,黄药师一心欲焚九阴真经祭奠亡妻,更因此将周伯通囚于岛上十八年之久。
此番见周伯通练成经上武功,自知已非其敌,但为了亡妻,仍要舍命一搏。
倘若不敌,至多不过与亡妻相会罢了。
曲归武功已成,江湖上除五绝外难逢对手,有他照料黄蓉,黄药师已无后顾之忧。
黄药师比武之言一出,人人都是一怔。
黄药师又道:“周兄请无需顾虑,尽管动手,若黄某伤在你的手下,桃花岛弟子亦会送你出岛。”
黄蓉听他语气不对,脸色登时变了,叫道:“爹爹!”
黄药师于她呼声却充耳不闻。
周伯通奇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打架?”
黄药师道:“但求周兄肯借经文一用,在下祭奠亡妻,绝不窥之一眼。”
周伯通正因九阴真经烦躁,听黄药师又提起九阴真经,心中又烦躁,又恼怒,更增几分后悔,忽地大叫一声:“你要九阴真经?好啊!给你!”
声音落下,周伯通伸手往怀中一掏,取出两本厚约半寸的册子,双掌夹住经书,猛然间劲力一吐,双手一扬,霎时间千千万万片碎纸陡然散开,有如成群蝴蝶。
黄药师登时呆立当场。
就在这时,后方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不可!”
却是欧阳锋追寻过来。
声音落下,欧阳锋已至近处,脸色铁青,道:“你们为何不拦住他?”
黄药师呆立不语,洪七公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感慨之色:“想不到这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引得无数英雄好汉殒命丧生的九阴真经最后竟落得如此结果。”
“老顽童啊,老顽童。不愧是你老顽童,也只有你老顽童才做得出如此‘老顽童’之事。”
周伯通哈哈一笑:“黄老邪,我已将真经给你,快送老顽童出岛。”
曲归见黄药师无心理会旁人,行礼道:“周前辈,晚辈送你出岛。”
周伯通一拍他肩膀,笑道:“你这人,忒也多礼,一点没学到黄老邪的邪气。”
曲归笑了,道:“你这人,忒也胡闹,一点没学到全真道长的稳重。”
周伯通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
经此一事,欧阳锋知黄药师一时间决没心思招婿,再兼忧心欧阳克伤势,便回去抱了欧阳克出来,道:“老顽童,我正要离岛,可将你捎回中原。”
他毕竟还是对九阴真经怀有一份心思,而今真经原文虽毁,周伯通心中却还记有全部内容,此人疯疯癫癫,或可从其口中将经文骗出也未可知。
洪七公知欧阳锋心怀不轨,笑道:“老顽童,我和你一块儿回去。靖儿,你也一起走吧。”
郭靖躬身应是。
说话间,众人已至岛边,远远可见一艘极华丽的大船停靠岸边,周伯通大叫一声,跑上前去,道:“我要坐大船!”
曲归记起此船之用,脸色一变,道:“大船不好,你还是坐小船。”
周伯通哪里肯依,一个纵跃,已上了船板。
洪七公知曲归决非小气之人,见他脸色不对,已料得大船必有古怪,笑呵呵道:“靖儿,既然你这把兄要坐大船,咱们也陪着他一起。”
他心中所想,乃是要与周伯通照应一二,以免突遇意外,周伯通势单力孤,应对不来。
郭靖向来尊师重道,洪七公一言既出,他自无异议。
曲归还欲再言,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周兄既要坐大船,那便坐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