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郭靖右掌已拍到了梅超风小腹,但听得一声闷响,梅超风向后倒飞,正撞在黄蓉双掌之上。
梅超风前后受击,黄蓉功力不强,倒不算什么,郭靖此时掌力却已大不寻常,
梅超风受他一击,只觉胸口沉闷之极,暗运三次内息方才化解,若非她一身横练功夫已臻极高境界,已然身受极重内伤。
众人本拟郭靖重伤,于梅超风手下只有就死一途,岂料竟突生这等变故,不禁发出一声惊噫。
陆乘风心想:‘郭靖方才一掌缓慢如斯,梅师姐怎的不作挡架?啊!原来如此!’
陆乘风稍作思索,已明缘由,梅超风目不见物,与人动手过招全凭听声辨位,郭靖快掌快攻,劲风甚急,自逃不过梅超风双耳,
但此时郭靖双臂受伤,无力猛击,勉力发出一掌,也是缓慢之极,全无半点风声。若在常人,自可轻松应对,然于梅超风而言,这“缓慢无声掌”却是防无可防。
郭靖心思迟钝,不明此节,见梅超风被己挡退,急忙向后纵跃,欲要拉开距离,稍作缓息。
他双腿未曾受伤,一跃之下,带动劲风阵阵,梅超风听到声响,长啸一声,便向他扑来。
郭靖右脚站定,身子微侧,飞出左脚,踢梅超风右肩,同时左手上撩,作拂击之势。
梅超风右爪疾出,抓向郭靖小腿,左爪向他胸腹探去,只消抓中,郭靖立时心肺俱烂而亡。
正在梅超风右爪将与郭靖小腿相触之时,郭靖左手却拂到了梅超风腋下,他手臂受伤,拂击甚慢,梅超风未曾听得风声,全无防备,登时中招,右臂酥麻,劲力尽失。
郭靖左腿猛踹,正中梅超风胸口,梅超风惨呼一声,又向后倒飞丈余。
郭靖呆了一呆,心想:‘她怎的对我手掌浑不防备?’
梅超风摔落在地,只觉胸口沉闷之极,体内脏腑微微发痛,深吸一口气,强行起身,却不再进攻,双手护于身前,凝神侧耳,倾听郭靖掌势来路。
郭靖见她这副模样,终于反应过来,想道:‘原来我手掌缓慢,她听不到动静。’
既明此节,胜过梅超风自已不难,只见郭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缓之又缓、轻之又轻的走到梅超风身前,随即右掌推出,慢之又慢的击向梅超风面门。
梅超风不知自己已命悬一线,兀自凝神倾听郭靖动静。
陆乘风看着梅超风将要丧命于郭靖掌下,心中一紧,便欲张口呼喊,请郭靖掌下留情。
曲归亦发现那青袍人气势蓦地一变,既似高山流水,又如洪水猛兽,心头不禁猛地一跳。
郭靖手掌递出,瞧着梅超风略显苍白的面孔,忽然想道:‘她双目失明,我才有机可趁,这般乘人之危,未免太也卑鄙无耻。’
又想:‘大师父也目不视物,倘若有人如此对付他,我必恨之入骨,既是这般,我又岂可以此手法对梅超风痛下杀手?’
一念及此,郭靖攻势陡变,化掌为指,倏点梅超风肩头、胸口、肋下数处大穴,每一处穴道都是极缓而去,将点之时才突然发力。
梅超风当头一处穴道受点,便已浑身无力,待得周身穴道被封,登时再也动弹不得。
郭靖长呼一口气,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说道:“梅前辈,晚辈为求自保,趁人之危,深感歉疚,向您赔罪。”
梅超风听他声音,竟是在自己面前而发,又惊又怕,心想:‘倘若他并非点我穴道,而是出掌攻我要害,此刻我哪里还有命在?’
陆乘风松一口气,暗想:‘江南七怪当真调教的好徒儿。’
那青袍客气势也不再骇人,对着郭靖不住打量。
郭靖向梅超风行了一礼,直起身来,忽觉眼前一花,多出一个人来,正是与梅超风同来的那个青袍人。
郭靖见他面容可怖,有若僵尸,心中隐隐生畏,急忙低头,行礼道:“晚辈郭靖,见过前辈。”
青袍人嘿嘿冷笑,道:“洪老叫花调教的好徒儿啊。”声音凄厉沙哑,听得郭靖心中发毛。
郭靖强忍不适,回道:“晚辈乃是江南七怪门下,洪老前辈不肯收晚辈为徒。”
青袍人于郭靖说话之际袖袍拂动,数股劲力发出,解了梅超风身上穴道。
梅超风只觉这人解穴手法好生熟悉,略一回忆,记起昔日恩师传自己点穴手法时,正是这般对自己点穴解穴,身子一颤,说道:“师……师父?”
梅超风此言一出,陆乘风、黄蓉都是一惊,齐向那青袍人看去。
青袍人又是嘿嘿一笑,道:“亏你还认得出我来。”话声已与常人无二,不再可怖。
听到这声音,黄蓉一个疾冲,扑入了黄药师怀中,瞧着他僵尸般的面容,眼眶含泪,颤声道:“爹……爹爹,你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是谁害了你?”
语声哽咽,说道后来,泪水已汩汩而出。
黄药师急忙为她拭去眼泪,道:“蓉儿莫哭,你瞧爹爹。”
说着话伸手于脸上一抹,撕下薄薄的一张人皮面具来,递到黄蓉手中,黄蓉拿着面具不住把玩,破涕为笑。
梅超风、陆乘风一齐跪伏在地,却都不敢稍有作声。
黄药师道:“超风、乘风,我今日重新收你们入门。”
梅、陆二人大喜行礼,随即又忍不住呜咽哭泣。
黄药师看向曲归,说道:“你爹呢?”
陆乘风忍住哭声,道:“师父,曲师兄……曲师兄已不在人世!”
黄药师闻言,面上露悲痛后悔之色,梅超风却厉声喝道:“陆乘风,你胡说什么?我前些日子还与曲师兄相会!”
黄药师悲痛之色转为疑窦,一双眼睛向陆乘风看去,陆乘风心头一跳,忙道:“师……师父,这……这是曲师侄对徒儿说的,确然万分……”
这时曲归已走近前来,拜倒道:“见过师祖。”
梅超风听到他声音,霍然转头,面向曲归。
曲归道:“不敢欺瞒师姑,日前于赵王府上,是侄儿假装父亲,诓骗师姑。”
黄药师怀中黄蓉忙道:“那是我的主意。”
随即将当日之事向黄药师说了。
梅超风将二人言语听在耳中,已知当日的“曲灵风”正是曲归,想起自己神志模糊之际曾对他大吐心事,更多有小女儿姿态,不禁又羞又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