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罗刹海市

本来热闹的酒肆瞬间变得冷清下来，除了李平安和那三个富商外，所有食客也都出去跪地迎接。

“天老爷！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怎么都开始装神弄鬼这般作践自己？买卖都不做了，在这世道，好生过活却是不好？”

李平安见此低声吐槽了一句。

三个商人中的一个却捋着胡子十分欢喜道：

“少年，也不怕你嫉妒，这长安城百姓手里的灯火香烛都是从我的铺子买的！”

“说实在的，我也沾了不少天子的光，这几天少说也赚了一万两银子，哈哈哈哈！”

李平安瞬间了然，扫视了一眼这家酒肆，也不关门也不催赶他们，居然还容留他们在此吃饭闲聊，聪明的李平安立刻对着另一个商人道：

“我看他们这些人如此疯狂，唯独你们三个这般镇定，王大哥是开客栈的，那位大哥是卖香烛的，那么阁下该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咯？要不然早就跟着关门歇业恭迎佛骨了。”

另一个商人点头道：

“你小子虽然是外乡人，但是聪明的紧，没错，我有八家酒肆，这是其中一家，大白天不做生意却要关门，那些人当傻子我可不当，哈哈哈哈！”

李平安呵呵一笑，听他们话语正好验证了此前猜测，这三人果然都是奸商。

“恭迎法师驾临！”

街道两边跪下的百姓突然齐喝一声，就见街道那头诸多僧人幢幡盖地，鼓钹连天，簇拥着八宝装成的佛龛，一路吹打而来。

为首捧着佛龛的两个法师十分年轻，从本地佛骨寺来的那法师鼻青脸肿，正是李平安大闹佛骨寺时苟活下来的和尚，至于另一个从灵猴寺来的法师，长得奇丑无比，耳朵还戴着绿松石耳坠，看模样倒像是个番僧。

三个富商顺势往窗外一瞧，顿时疑惑道：

“不对劲啊？这往年迎玄奘法师佛骨的不是佛骨寺的主教永信法师吗？今年怎么变成了一个满脸伤痕的小和尚了？端的怪哉！”

“兴许是有事吧……”

李平安闻言脸上红了一下，如果所料不错，那永信法师该是被大圣爷顺手给打死了，见他们三人一疑脸惑，李平安立刻转移话题，指着那个凤翔灵猴寺来的法师疑惑道：

“三位哥哥，莫不是我大唐没人了？怎么请个这般丑陋的番僧迎大圣佛骨？”

“哈哈哈哈，我们就知道你这外乡人必然会问。”

三位富商看向那丑陋番僧道：

“这位法师名叫丁假法师，从罗刹海市而来，乃是罗刹海市第一美男子，凭那一对纯真的眼神不知迷了我大唐多少女子。”

“什么？我听错了不曾？”

李平安惊得手中酒杯掉落，诧异道：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这番僧之丑陋，他如何是罗刹海市第一美男子？他要是罗刹海市第一美男子，我便是大唐第一美男子！还说那双眼纯真的眼神迷倒无数大唐女子，此言当真可笑至极，我看他那眼神不比村头野狗纯真多少！”

“哈哈哈哈！你小子声音小些，若是让他的信众听到了，不把你扒皮拆骨？”

三位商人只顾笑，再又解释道：

“罗刹海市与大唐风俗不同，那里以丑为美，以美为仇，马户不知他是驴，又鸟不知她是鸡，画堂经常登猪狗，鞋拔比作玉如意，鳖进便盆自觉高贵，驴进宫廷舞会自比王妃，当真是阳光照不亮夜里的鬼，六畜难懂人间味，那罗刹海市的众生话也瞎来心也瞎，当真是人间第一奇葩地，世间第一颠倒处。”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地方？怪！怪！怪！今日总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李平安盯着那丁假法师无奈摇头苦笑。

三个富商再又调侃道：

“小子，你觉得你长得如何？”

李平安颇为得意道：

“那自然是美丰姿、少倜傥华夏的子弟！”

“你这皮囊于这大唐是不错，可若去了罗刹海市必然是第一丑男！”

“这……”

“你可会读书写字？”

“自小就会！”

“那你更比不过丁假法师了，人家打小就不认字，连中原话语都不会说！”

“什么？他连字都不认识话都不会说？”

李平安好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吃惊道：

“那他如何当的和尚？经文都看不懂，如何当了灵猴寺的主持？岂不是滑天下之稽？”

“你这无知少年又来耍怪，不是给你说了嘛，罗刹海市的人就是这样，众生颠倒，以丑为美，以俗为雅，以无知为有知，各个以不识字为荣，你啊少大惊小怪了。”

“罢罢罢，这大唐世道我是越发看不懂了。”

李平安喝了一口酒，压了压惊，再又低声问道：

“不是，三位哥哥，我实在不明白，这丁假法师分明就是个不学无术欺世盗名的骗子，他竟敢迎着佛骨去见皇帝，咱们皇帝不痴不傻，这厮去见皇帝岂不是找死？”

三位富商闻言讥刺道：

“找死？你懂个屁！”

然后又低声补充道：

“实与你说了，这丁假法师乃是当今皇帝亲自点名提拔的护国法师，也是朝廷的一步妙棋，一来可以转移百姓与朝廷的矛盾，二来借此人传播罗刹海市的颠倒之风，你寻思一番，若是大唐都如罗刹海市的风俗，那不是更利于咱们皇帝统御天下万民吗？”

“若是大唐如罗刹海市那般众生颠倒，我大唐便会出现更多的愚民蠢人，有利用朝廷统治，我等商人也好趁机捞钱不是？”

“小子，记住了，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骗子，而是傻子！只要傻子够多，这世道就越平和。”

其余两个商人也附和道：

“就是，就是，现如今在皇帝的授意下，我大唐逐渐开始流行罗刹海市的颠倒之风，你看看门口那些愚民，就是最好的例子，身在苦中不知苦的愚民蠢人越多，造反的就越少，天子皇位越稳，我们商人赚的更多，如此两全其美，各自欢喜，岂容你在这里多嘴多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