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玉盘高悬,
清凉似水。
借由月光,昏暗里隐约可见哀嚎之人的惨状——整个人身上布满了血迹斑斑的污渍,上半身的华贵皮袄更是已经破损不堪,几近报废,一大朵一大朵的棉花翻在外面。红一朵,白一朵,配合着其扯住嗓门的叫喊,宛如一只被人偷走鸡蛋的小母鸡……
不等豪格有所反应,旁边的琳娜当先惊呼一声,身影已经冲出,
“林!你受伤了!”
“是…是他们打的。”石林虚弱地呻吟道。
“你们……你们怎么能下这种毒手!”琳娜杏目一瞪,像只炸毛的小公鸡,对着豪格怒目而视。
豪格人都要晕了!
在他看到是石林之后,此前脸上的阴郁早就找不到了,更甚前者如今之惨状,让他心中还有一丁点慌。
自己人打的?
愣愣地回头看看身边的披甲旗兵……个个对上豪格审视的目光,个个小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正蓝旗的披甲旗兵们,虽然战力上不咋地勇猛,但也不傻——通过洪承畴绘声绘色的描述,结合豪格此时异常反应,哪里还能不明白……躺在地上的那个年轻人,确实乃是一位贝勒爷。
见无人应允,
豪格上前对着一名躺尸包衣发问:
“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
也就今儿府上无事,他睡得早了一会,没想中途起夜,竟能遭此大难。
卧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躺尸,
双手捧着欲要结疤的头皮,
兀自生怨……
早在洪承畴唧唧哇哇讲故事的时候,他就懂了……那个演戏的少年,是贝勒爷。
更关键,还是一位和硕贝勒爷!
虽只是一名包衣,他没有太多文化,但大清的爵位制,也耳熟能详。
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
“和硕”的前缀,那是贝勒能有的?
那都是亲王独享!
就是郡王爵位,也只配带一个“多罗”罢了!
爱新觉罗·石林……他听过这个名字,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遇到了整个天下,唯一现存的一位和硕贝勒。
石林是在演戏,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演,毫不避讳。
院子里面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然而豪格问询时候,却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揭发。
他理解。
要是自己,自己也不敢啊!
……
“问你话呢!”
见对方不答,只是像傻子一般两手抱头,豪格气急,抻脚踹在包衣的身上。
“啊?”
被蹬了一脚,包衣好似如梦方醒,“亲,亲王,您…您叫我?”
“你特么被打傻了!”豪格破骂,“换你说!”
见对方傻了吧唧的模样,豪格转移目标……对准“包衣五人众”里面唯二还清醒着的另一人喝道。
“我,我……亲王,我不知道啊。”
高个子包衣两手捂着心口,一时间也不疼了,只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一张一合,满口喈喏……同时心里暗骂其他几名包衣五人众,装晕手段,一个比一个快!
豪格听懂了!
这哪是不知道,这是不敢说!
“哼!”冷哼一声,难得没有为难包衣们,缓步走向角落边上的库尔兹,然而还未等他走到呢,库尔兹呻吟一声,两腿一蹬,竟是伤势过重昏了过去。
豪格脸色瞬间酱住,同时心中开始犯嘀咕……
一个个都不敢说,显然是石林做了什么事情,这些人不过迫于淫威不敢开口,那石林此刻身上的伤势又是从何而来?
他肃亲王府上也躺了五名包衣,额外还加上进气多出气少,现在更已经不知是死是活的库尔兹。
难不成以一敌五,还玩了一场两败俱伤?
猛然,
豪格想到了身前还站着一位——洪承畴!
瞬间恍然明悟!
“是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诓骗本王?”
“亲王,我洪承畴不会武功!”
洪承畴连连拜礼,嘴上求饶,“享九所言句句属实,我是绝对不敢呐!”
豪格不为所动,目光阴冷,一眨不眨,像是一位智者,“这些人,就是你打的吧?你之前可是明朝边军。”
“冤枉啊亲王!”洪承畴当即双膝跪地,“亲王明鉴,享九只是一名读书人,您让我坐镇军中出出主意还行,上阵杀敌的事情,享九是万万做不来的!”
“呵!”
豪格阴沉一笑,
正当他要指挥正蓝旗拿下洪承畴的时候,突然身侧的李瑗走上前来。
“亲王无虑,这位石林贝勒爷,他并无伤势,是在演戏呢。”
豪格一怔,
还未等他明白什么意思,石林哈哈一笑,自琳娜的怀里十分不舍地离开,
“哈哈哈哈……李瑗公主是吧?知不知道…你这人很事儿啊。”
李瑗一脸恬静,分毫不惧石林的口头威胁,“我只是不喜欢一些人以势压人,行低劣把戏。”
石林缓缓起身,丢给琳娜一个促狭的笑容,而后走向场中,“是吗?你怎么确定不是他们五个率先对我动的手呢?”
刚说完,石林突然又觉得不对,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里是肃亲王府,你不请自来,就算是他们先对你出手,也应得嘉奖,此为忠心护院。”李瑗不卑不亢,静声说道。
“哈哈,好!李瑗公主说的对,这五人忠心护院,理应犒赏!”豪格爽快的接口。
“呵,你当出头鸟是吧?”石林绕过豪格,冷笑着紧紧盯住李瑗。
突然,
他心中很不爽……这感觉就像他一腔热血,全贴在了冷屁股上!
本来对这女人第一印象还很不错的,加上有多尔衮的吩咐,他还很乐意的和对方亲近,然而蹦出这样一出戏……心中的印象分急剧下跌!
在石林看来……他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他应如是。
现实却非如此,
他付错了!
……
李瑗的神情依旧平平淡淡,
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像是把乡村气息与典雅高贵,两者彻底揉搓碎了,又以一种极为巧妙的配方,按比例添加在一起混合搅拌,最终形成的风情。
“李瑗只是站在公义这边。”
“好!好一个公义!”石林凝声道:“既然公主说站边公义,那我倒想问问公主,何为公义?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