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酒肆再现

燕赵之地,不仅多慷慨悲歌之士,亦多莺歌燕舞之乐。

燕歌赵舞,便是由此而来。

邯郸城之中的雪雰阁,在十多年的经营之下,早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风流之地,这其中的女子,各个花容月貌,精通赵舞,让男人流连忘返,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博美人一笑。

尤其是深夜时分,这里更是热闹份比白天,有时更是彻夜无眠,精彩纷呈。

今日的雪雰阁当中,还未入夜,白日里阁楼里的小厮和伙计,以及丫鬟们都已经开始忙忙碌碌起来了。

有才从外面进到雪雰阁来做伙计的年轻人,好奇的擦着桌椅,问道:

“今天晚上要演出的是什么人啊,这么隆重,提前半天我看就有头脸的人,堵在了门口。”

旁边的一个老者呵呵笑道:“你才来半个月,当然不知道了,说起今天要演出的人啊,那是真了不得,从月初就开始预订席位了,只有出价前五十位的,才能有幸今晚坐在里边,而且光有钱但身份不够,也是进不了门的。坐在这里的,不是贵族,就是大夫、将军,要么就是富甲一方的巨商,这些老爷们看一场的花费,够普通人家逍遥好几年的了。”

小厮咋舌:“我的妈呀,这么厉害,这些大人们可真有钱,就为了看一场舞。”

老人笑骂道:“有钱的大人们的世界,你怎会明白,就更不要说,今天晚上起舞的这位了,为她甘愿抛家舍业的人,也有的是。”

小厮纳闷道:“不就是一个舞姬,至于这样追捧吗?”

老人冷笑道:“舞姬?你这话说出来简直就是找打,要知道七国的乐舞都是跟赵国学的,而这位雪姬,更是赵国最拔尖的,天下所有的舞姬加起来,都及不上她一个人,你说值不值得。”

小厮神往道:“雪姬?”

老人道:“是呢,她就连住的都不是在雪雰阁,而是在邯郸城里有自己的一座大院子,只有每个月一次演出的时候,才会乘着马车来这里。”

……

通往雪雰阁的邯郸大道上,一辆如玉冷清的白色马车平缓的朝前走着。

车辙碾土成泥。

帘幕随风轻飘,叫往来两旁的人们都隐隐看到了那位赵国第一奇女子的身形轮廓。

车中。

“阿雪姐姐,今天是你本年最后一次舞了,跳完这场舞,你便可以攒够钱给自己赎身,然后和你的那位青梅竹马哥哥去完成婚约了。”一个小丫头帮雪女梳着头发,憧憬的道:“我什么时候能成亲呀。”

正在被梳着头发的女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五官生的完美无缺,半点瑕疵都没有,美得使人屏息,尤其是一双眸子内透出来的气质,更是清澈无瑕。

波闪之间,带着一丝阳光笑意,伸出葱指轻轻点了后面的丫头一下:“你才多大,就想着成亲了。”

小丫头瘪嘴道:“阿雪姐姐你也不比我大多少,但还不是快要和那位宋阳哥哥成亲了。”

雪女轻声微笑道:“我们是父母之命呀,早就定下了娃娃亲的,当年我们家落难,我父亲被贬官,也都是他们家救助了我,对我有大恩情的,我嫁给他是应该的啊。”

小丫头扬起头来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宋阳哥哥也有好几年没来看过你了,都只是来信。”

雪女默默说道:“他家里这些年也遇上一些事情,分不开身来,但我们说好了,等我跳完这场舞,他就来接我了。”

眼眸深处,也期待起来。

马车逐渐靠近了雪雰阁。

忽然。

前方听到了一阵哄闹声。

雪女微微皱眉,道:“月儿,外面发生什么了?”

小丫头探出头去,外面已经是雪雰阁了,却看到了情况之后,脸色发白,惨叫了一声:“啊……”

雪女好奇问道:“怎么了?”

小丫头连忙缩回头来,害怕道:“好像是有人在雪雰阁闹事,被楚掌柜派人打死了。”

雪女惊讶:“还有人在雪雰阁闹事?”

小丫头连忙道:“阿雪姐姐你还是别下去看了,我们从后门进去吧,太吓人了。”

说着就让马车往雪雰阁后门去。

雪女便没有多问,却就在这个时候,一缕风从外面吹来,吹起车帘,她鬼使神差的下意识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雪雰阁的门口,一堆人拖着一具快要死掉的青年人去了街道拐角,然后就有人端了大盆水,泼在了地上开始洗地。

雪女却一眼就看到了那青年手里攥着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竹箫,上面似点缀了一个‘雪花’的图案。

雪女望着那竹萧,眼眸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不……”

那被打成死的人,不就是跟她定了娃娃亲的那个少年。

雪女几乎是扑出了马车。

却是才一下马车,眼前就被一群人牢牢地堵住了马车,为首的正是笑吟吟的雪雰阁老板楚平:

“别去看了,不值,你还要准备今天晚上的演出呢,别忘了,今天晚上,可是连郭相国大人,都要到来呢。”

雪女眼眶通红,充血一般看向面前的肥胖男人:“你明明认识他,知道他是我的……”

“知道,当然知道,跟你有婚约的宋家落魄子,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几个月前,宋家刚刚被洗劫一空了,就剩下了他,今天上午,可怜巴巴的来到邯郸,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要见你,带你离开邯郸。”

楚平和善的笑道:

“这怎么可以呢,一个乞儿,居然想要染指我们雪雰阁第一招牌,我只好出手小小教训下他了,没想到,下手重了,就打死了。”

雪女眼前一黑。

小丫头连忙扶住她。

“对了,你可得扶好了她。”

楚平淡淡的道:

“今晚还有宴会呢。”

说罢,转身就带人离开了。

小丫头颤颤巍巍的把雪女从后院扶到了房间,恐惧的道:“阿雪姐姐,刚才那个人……怎么会是……”

雪女的眼神已经失去了色彩,心中只有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以及楚平的那些话在回荡……

宋家全家被洗劫一空,仅剩的这个儿子,也在今天死了。

更是因为来寻自己被打死的。

与自己有婚约的那个少年。

就这么死了。

“月儿,你出去吧。”

雪女用没有生气的嗓音道:

“我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月儿担心道:“阿雪姐姐,我不出去,我要陪着你……”

但她最后还是被雪女赶了出去。

房间内。

雪女心头只回荡着无限的悔恨和愧疚,她害死了那个少年,害死了自己恩人家的唯一的血脉。

并且,今天晚上,还要为杀死了他的那凶手去表演。

她眼中痛苦和决绝闪烁而过。

“既然是我害死了你,那我,就去陪你,即便我们没有成亲,我也只会是你的妻子。”

念头一闪,拿起头发上的簪子,就要朝着脖子刺去。

却就在这一刻。

她房间里的环境骤然变化,变成了一家摆设着木头桌子、板凳的酒肆。

在酒肆的柜台那里,有一个白衣青年平静的喝酒:

“真的要死的话,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性命和人生死的更有价值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