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京都的热闹事也多了起来。
前有十六卫大比,之后又忽然爆出朝廷惩治贪官的事情,今天早上,京中的各大书坊又突然的免费发放报纸,不要钱的便宜谁不喜欢占,哪怕是不识字,这纸张拿在手里也显得有学问不是,书坊一条街上,尽是手中拿着免费报纸的行人,两个时辰的功夫,这几份报纸就几乎传遍了整个京都。
报纸上除了谴责那些贪官污吏之外,直接将从刘府流出的那份礼单也刊了上去,惊掉了京都无数人下巴。
京中的各大酒楼茶馆,路边的小摊,都有无数人议论。
“朝中这些官员,可真有钱,送礼都是千两银子起,一千两银子,足够我们花几辈子了!”
“难怪陛下要惩治这些贪官,他们送的,都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啊......”
“哎,这些贪官,都应该被下大狱!”
......
街边某处茶摊,听着众人的议论,忽有人插嘴道:“朝廷才惩处了十几人,连一成都不到,我们应该写万民书,请求陛下严惩这些蛀虫,还京都一个朗朗青天!”
他身边一人闻言,立刻附和道:“对,写万民书,我第一个同意!”
话音刚落,又有人接口:“少一个贪官,就少一个搜刮百姓钱财的蛀虫,写万民书,算我一个!”
茶摊上的众人本来只是随意的议论,忽而被带起了节奏和气氛,霎时间便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我也同意!”
“让陛下看看咱们老百姓的心声!”
“严惩贪官污吏!”
......
当茶摊上的气氛向着周围扩散时,茶摊上其中的一人悄悄的离开,行至某处街边,走到一名青年面前,低声道:“殿下,都安排好了。”
“做得好。”
瑞王满意的看了看他,说道:“走,本王先替父皇听听,京都百姓的心声。”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数名瑞王府的护卫紧随其后。
这次针对那份贺礼所引出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打赢了翻身的一仗,但朝廷对于那些官员的惩处,还是不能让他满意,区区十几人,和他的目的还相差甚远。
他走在街上,听着百姓们的议论,脸上露出笑容,忍不住道:“诸葛飞啊诸葛飞,还要多谢你提醒本王,报纸还可以这么用......”
“徐先生,本王这次......”
他回过头,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才发现徐先生已经离京了,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喃喃道:“徐先生不在身边,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了什么......”
以前徐先生在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他离开了,他反而觉得脑袋和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一种丢了东西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抛出脑海,又向前行了几步,忽有一名护卫走上前,小声道:“殿下,前面那位,好像是诸葛飞诸葛大人。”
瑞王抬起头,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街头,一对俊男靓女手中各拿着一支糖葫芦,悠闲的在街上走着。
诸葛飞和赵灵燕并肩走在街上,咬了一口糖葫芦,心中想着,明天对她提什么要求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诸葛大人,别来无恙啊。”
诸葛飞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一名青年,怔了一瞬,随后便拱手道:“见过瑞王殿下。”
和瑞王闹掰才没多久,就在街上遇到,还是有些尴尬的。
瑞王看了看赵灵燕,明显被惊艳到,这女子可比当初自己送他的那八个女侍美多了,难怪他看不上自己送他的侍女。
不过也就是惊艳一下,第一美人林青黛他又不是没见过,而且美女在瑞王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将来荣登大宝,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想要多少美女,还不是小意思!
瑞王看了看他二人手中的糖葫芦,说道:“诸葛大人似乎很有闲情逸致。”
诸葛飞道:“殿下看起来也颇有逸致闲情。”
“本王可没你那么闲。”
瑞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今日出来,是来体察民情,倾听民意的......”
诸葛飞笑道:“殿下心系百姓,佩服,佩服。”
瑞王心情不错,面色稍缓,再次望向他,说道:“本王不仅心系百姓,还爱惜人才,只要你愿意重新归顺本王,过去的事情,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诸葛飞望着他,目光复杂,这么作的皇子,他躲之尚且不及,怎么可能还贴上去......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道:“殿下说什么,什么过去的事情,我听不懂......”
瑞王的面色彻底沉下来,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明日的朝堂上,本王将不会再给你机会。”
他冷冷的说了一句,就再也没有看诸葛飞一眼,径直离去。
诸葛飞的装傻让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开始升腾和蔓延,他刚才目光中所蕴含的东西,更是让他的怒火无法压抑。
他方才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分明是可怜!
他堂堂皇长子,需要他一个臣子来可怜吗?
明日,便要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应该被可怜!
瑞王冷哼一声,挥了挥衣袖,也没有心情再逛下去,说道:“回府!”
诸葛飞站在街边,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下来,然后走了几步,把竹签扔进街边的垃圾桶中。
为了构建文明新京都,从半年前开始,上京都街头就禁止乱扔垃圾了,每隔一段都会有一个垃圾桶,乱扔垃圾者,处以三文以上十文以下的罚款。
明天应该是年前的最后一次朝会,明天以后,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各大官衙就会休衙到元宵之后。
从五品的郎中,只有在受到宣召的时候才需要上朝,因为诸葛飞身份众多,不受这个规则的限制,不过明天他原本还是不打算上朝的,但他又真的想看看瑞王怎么不给他机会,到底去还是不去,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赵灵燕看了看他,问道:“你在担心瑞王吗?”
诸葛飞摇了摇头,他最近才发现,瑞王有一个特质,他总是能让好事变坏事,让坏事变的更糟,就凭这个,他决定明天去看看。
见诸葛飞不怎么担心,赵灵燕也就放下了心,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回到家的时候,赵灵燕在门口叫住他,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诸葛飞停下脚步,看着她那挺起的胸口,想了想,说道:“你的身材......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下流!”
赵灵燕瞪了他一眼,掩饰住嘴角的笑意,飞快的跑进了家门。
诸葛飞站在家门口,怀疑赵灵燕是不是就是单纯的想骂他,说她身材不好她生气也就罢了,夸她好也不对?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还不如和瑞王打交道,第一眼能看出他的想法,第二眼就能预测到他的下场。
旧年的最后一次朝会,持续的时间一般不会很长,因为几天之后,就是朝会中规模最宏大的大朝会,各部总结旧的一年,展望新的一年,没有两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
诸葛飞今天是以左骁卫中郎将的身份上朝的,十六卫将领,除非有事,否则也不会在朝堂上出现,周围的几位武官,他一个也不认识。
今天的早朝,还是以年末反腐一事为主题,话题围绕那十余名官员展开。
大理寺和刑部当众宣读了对于那些犯官的判罚,户部对从这些人府中查抄的银两做了统计,将共计两百余万两的财物全都充交国库,吏部则针对这些空缺的职位做了调动。
诸葛飞能看出来夏皇今日的心情不怎么好,并且目光时不时的望向瑞王,百官也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老狐狸,今日的早朝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人抬杠,也没有人争辩,吏部侍郎宋世伟退下来之后,就没有人再开口了。
林枢等了一会儿,看了看夏皇,走上前,说道:“诸位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奏,今日的早朝便到此为止。”
瑞王抬起头,向前跨出一步,说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夏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什么事情,到御书房说吧。”
瑞王连忙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乃是京中百姓的民意所趋,百姓们对于朝中某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憎恶已久,特此写了万民书......”
“退朝!”
夏皇站起身,看了瑞王一眼,说道:“瑞王,靖王,齐王,你们三个,到御书房来。”
瑞王的话被打断,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夏皇已经离开了,也只能将手中的折子收起来,只是目光却瞥了靖王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靖王被他这一眼看得直发慌,这几日瑞王抓住刘府寿宴的事情不放,对他穷追猛打,这次更是连万民书都搬了出来,一会儿御书房中,怕是不会平静。
齐王走出来,看了看两人,说道:“两位王兄,还是快些走吧,别让父皇等急了。”
诸葛飞原以为今天的早朝上会有热闹看,结果发现他白来了一趟,一会儿御书房里一定会有热闹,但外人却看不到了。
他叹了口气,沿着原路走出宫门,某一刻,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脚步微微加快,走到那人身边,说道:“刘大人,许久不见,还没有恭喜你高升呢。”
原祠祭司郎中刘洋的品级没有上升,但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成为了尚书之下,礼部最有资历的官员,前途不可限量。
刘洋看着他,脸上挤出笑容,说道:“都是托诸葛大人的福。”
诸葛飞目光望向他,“什么?”
刘洋眼皮一跳,立刻道:“下官的意思是说,自从诸葛大人那次来了礼部之后,下官的运气就一直很好,这次说不得也是诸葛大人带给我的好运......”
当初在礼部的时候,诸葛飞怎么就没有发现祠祭司郎中这么会说话,他本来对礼部的官员都没有什么好感,今日对刘洋的印象却发生了很大的改观。
这次刘府大寿,他没有参与,也没有送上贺礼,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他挥了挥手,说道:“刘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刘大人能有今天,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若是刘大人和刘侍郎一样,不洁身自好,怕是现在的下场也会和刘侍郎一样。”
刘洋拍了拍胸膛,郑重道:“诸葛大人放心,下官和那刘栋勋绝对不一样!”
刘洋今天的话有点多,诸葛飞和他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在宫门前告别。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夏皇走到上方,坐下之后,看着瑞王,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说吧。”
瑞王立刻道:“回父皇,儿臣昨日收到了一份万民书,得知京中百姓对于朝中某些贪腐官员的不满已达极致,儿臣......”
夏皇没等他说完,就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问道:“昨日在京都流传的那些报纸,是你让人刊印的吧?”
瑞王怔了怔,见夏皇脸色阴沉,吞了口口水,说道:“父皇......”
“万民书?”
夏皇冷冷的望着他,说道:“裹挟民意,扰乱朝纲,你是要造反吗!”
噗通!
“父皇息怒!”
瑞王看着夏皇,额头上瞬间便冒出了冷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儿臣不敢!”
“不敢?”
夏皇盛怒之下,一脚踹在他的肩头,冷声道:“裹挟民意,操控舆论,结党营私,打击异己,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靖王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内心里激动地险些颤抖....
原以为瑞王步步紧逼,连万民书都请出来了,他再也无法庇护那些拥簇他的官员,这次将会损失惨重。
可谁能想到,形势和他预想的完全相反,他上次见父皇生这么大的气的时候,还是户部侍郎韩朗案发的那一次,只不过那一次的他,换成了现在的瑞王。
瑞王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只能连连道:“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
这个时候,什么打击靖王,什么报复诸葛飞的事情,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看的出来,父皇是动了真怒......
甚至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还不由的浮现出诸葛飞昨日的那个眼神,直至此刻,他才读懂了他眼神中那种可怜的深意...
“冤枉?”
夏皇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摆在朕的案头上,你说,哪一条是朕冤枉了你?”
瑞王心中惊惧一片,也不敢再争辩,挤出几滴眼泪,恸哭道:“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了......”
夏皇站在殿内,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仅此一次,若是还有下次,你就回你的封地去吧。”
瑞王身体一颤,心中却终于松了口气,叩谢道:“谢父皇,下次不敢了,儿臣下次一定不敢了!”
夏皇看着他,说道:“妄议朝政,裹挟民意之人,朕一定会追查到底,从今日起,你在府中思过三个月,三个月内不准出府!”
瑞王心中一凉,父皇如此生气,这次受他指使,暗中让那些书坊刊印报纸的权贵,怕是一个都保不住了,但他也知道,此刻他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损失几个人,总比将他赶回封地要好上太多。
他心念一转,立刻道:“父皇,据儿臣所知,那诸葛飞的寻宝斋,每天都刊印报纸,妄议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