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每次约五月见面,大抵都约在东京站的八重洲口。大概是因为那里有许多名牌商店,二人不管谁先到,都可以在店里闲逛。
五月走出刷票闸口后,看见那里聚集了一群高中生,似乎是来修学旅行的。车站出口的人们不似平日那样繁忙,映入眼帘的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
“今天是周日呀。”五月因为患了感冒,一周没去学校,所以对今天是周日有些恍惚。
“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不过我已经一周没出门了。”五月说着,就把手贴在了额头上,“发高烧了。”
“你看上去有点憔悴,就像秋天的少女。”薰盯着五月的脸,接着说,“你要是在俳优座染上的,那可是我的错。近来很多观众都患了感冒。”
“不是的。”
五月从俳优座回来的第二天下午就病倒了。在感冒引起的阵阵发冷中,银桂树下的少女、被雅夫握紧的手指触感、母亲弹奏钢琴的声音……不断地在五月的脑海中闪现,每一件事都牵动着五月的神经。感冒发烧导致手指无力,就像被雅夫温热的大手包裹着一样。
第二天,五月再次遇见银桂树下的少女,顺坡道而下之后,那少女依旧静静凝视着她。五月忐忑极了,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通过那少女的目光可以觉察出她绝不是单纯百无聊赖地望着路人而已,而是似乎想要诉说什么。
让五月烦心的这三件事中,能对薰诉说的只有那个少女,而那少女给她的感觉又难以用语言表达。
“被她盯着,然后你就感冒了?”薰听五月说罢就笑了起来。薰经常像男子一样说话,这会儿就连走路方式都像极了男子。
“我不认识她,可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我忘了她,她就会难过。”五月试着去描述对她的印象,却被薰的“下次再见到她,你主动跟她搭话!”这一句结束了话题。
走到日本桥街上,薰担心大病初愈的五月,于是问道:“再走一会儿,你可以吗?”
“没问题!一周没出门,好不容易出来,我也想多走走。”
“我本打算在见你之前忙完的,于是出发晚了。”
薰穿过昭和街,从千代田桥上经过,来到茅场町停车场后左转。
“五月,你没来过这儿吧?”
这里是证券公司的聚集地,今天是周日,安静极了。
“这儿是证券交易所。”薰指着一栋大楼说,“平时那边的证券公司和这里的证券交易所之间人来人往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撞飞。”
薰在桥前停下了脚步,说道:“我进去一下,你要一起来吗?”
“我在外面等你吧。”五月犹豫了一下说。
周末的证券公司大门紧锁,薰熟练地从后门走了进去。她去干什么?和谁见面?五月一头雾水。
五月站在桥下,怔怔地望着河对岸正在建设的大楼的钢筋结构。
不一会儿,薰走了出来,神采飞扬地说:“今天我请你!我变成有钱人了。”
“你要不要去我家?我母亲说好久不见,想见见你。”
“我也想去,可是今天和哥哥约好吃饭了。和你,我们三个人……”
“这个嘛……”
“你陪我嘛!我只要说你和我在一起,哥哥就一定会来的。否则,哪怕是为了庆祝我公演结束,约他的时候他也总是‘嗯、嗯’地糊弄我。只有我们兄妹俩太没意思了……”
一说要见研一,五月就在心中雀跃不已。
“你呀,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和哥哥约的时间是一小时后,现在要不先去银座?”
薰作势寻找空车,然而周日这附近鲜有出租车。
她们在银座五丁目附近下了车,走进小巷里一家名叫“秘密”的咖啡馆。入口处是一扇镶着绿色玻璃的大门,从昏暗的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在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五月喝着热可可,不厌其烦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在这样的季节,五点钟天色就暗了。
身穿圣诞老人衣服的“三明治人”信步走在街上。道路的另一侧,只见母亲美也子和钢琴老师柏木一同走过。
“啊!”
“怎么了?走累了吗?”薰观察着五月的脸色。
“圣诞老人走过去了。”五月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感到一阵眩晕。她努力说服自己:母亲和柏木走在一起并不奇怪,或许是自己今天请假了,柏木担心,于是才去家里探望。
“这里太暗了,我们出去吧。”薰说。
五月似乎有些害怕走出去。
她们走出咖啡馆,又走进附近的一家餐厅。在二楼的窗边刚坐下,人高马大的研一便来了。
“你们等很久了?我刚才在那里看见了五月的母亲。”
五月的脸渐渐褪去了血色。
“哎呀,哥哥你这个笨蛋!为什么没约阿姨来呢?”
“嗯……不过……”研一犹豫了,“我心想着这人可真美,一看脸发现是熟人,可就在我思考的工夫就错过了。对了,我是在错过之后才发现那是五月的母亲的。”
“追回去就好了嘛!”
研一看了看五月,一言不发地在椅子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