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涪城,将士们难得需要发泄一下,大家聚在一起,大吹大笑,尽情的畅饮。
刘备心里也憋闷了太久,先是粮草被烧,接着是刘封惨死,当刘封的尸体抬到刘备的面前,刘备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加上连日攻打涪城,前前后后又死伤了不少将士,更让刘备郁闷的是,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好名声,仁义爱民的好形象,因为和刘璋的决裂,也注定有了难以洗刷的污点。
种种的负面情绪的积压在一起,刘备也不是圣人,也需要借酒好好发泄一下胸中的闷气。
席间,众人有说有笑,一开始还比较热闹,可是喝着喝着,刘备渐渐有些失控,贪杯多喝了一些,渐渐脸色发红,嘴里喷着酒气,身子也有些摇晃,明显有了几分醉意。
庞统见状,劝道:“主公,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回去歇息一下吧。”
刘备摇了摇头,他憋了太多的委屈,心里有太多的情绪要发泄。
刘备长叹一声,自顾自的说道:“备戎马半生,四处漂泊,直到今时今日,依然坎坷不断,连个安稳的容身之地都没有。”
都说吕布是三姓家奴,可刘备前前后后,投奔或者依附过的诸侯,多的也数不过来。
他投过兖州曹操、冀州袁绍、北平公孙瓒、代州刘恢、荆州刘表、徐州陶谦,依附过江东孙权、徐州吕布、这不又在益州刘璋这里骗吃骗喝待了一年多。
一生漂泊,屡败屡战,从涿郡起家,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就算勉强有了一块容身之地,荆州也是从东吴借来的,所以这一次对刘璋出手,刘备也是万般无奈,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要脸面和还是要地盘?究竟如何抉择,刘备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
负面情绪很快就被眼前暂时的胜利所取代,刘备一扫阴霾,举起酒杯大笑起来,“现在拿下了涪城,诸位,只需再接再厉,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在成都举行宴会了。”
魏延等人都跟着齐声欢呼,众人一起举杯,豪饮而尽,随即笑声更加欢闹,气氛更嗨了。
刘备还觉得有些遗憾,叹息道:“可惜席间没有歌姬起舞助兴,少了些乐趣。”
庞统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表情渐渐变的严肃起来,他一向为人洒脱,看似狂放不羁,实则庞统从来就不喜欢虚伪做作这一套,一向直来直去,这才是汉末士子最高的品德。
庞统追求的是直抒胸臆,率性而为!
刘备的处境,有多么不容易,一路走来,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庞统都明白。
但是,庞统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装,就是虚伪的伪君子!
刘备忽然说道:“今日之会,可为乐乎?”
刘备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刘备的意思,我们打了胜仗,大家聚在一起,就应该好好的庆祝一下,是不是啊?
马上就有很多将士称赞刘备,夸他英明神武,乃当世雄主!
任何时候,都不缺拍马溜须上赶着吹捧主子的人,刘备的身边自然也不例外。
见刘备越发失态,庞统突然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的怒怼道:“伐人之国而以为乐,非仁者之兵也。”
庞统一点面子都没给刘备留,刘备脸色顿时大变,有些绷不住了。
当着这么多人,庞统竟敢如此反驳,等于承认刘备打刘璋是不义之举。
尽管这是事实,但刘备也不允许别人当众说出来。
刘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庞统,眼中冒出了吓人的凶光。
厅中欢闹的气氛也随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气氛一阵窒息,大家都看着刘备和庞统,所有人都傻了。
以往每次刘备都和庞统说说笑笑,刘备甚至经常拉着庞统的手,两人日夜畅谈,有时候夜深了,就直接抵足而眠,可是现在,两人却互不相让,彼此怒视着。
刘备身为一方诸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冒犯。
而庞统身为名士的倔强,让他骨子里最容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装!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刘备酒后得意忘形,这是他长久负面情绪压抑太久的真实表现,那么庞统的当场怒怼,也是真实的表现。
这一刻,刘备和庞统两人都没有装!
面对刘备身为一方诸侯的强大气场,庞统不卑不亢,捍卫了汉末刚正不阿的文人风骨!
讨伐别人的国家,有什么可高兴的,这并非仁义之举!
平日里装装样子也就算了,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刘备拿下涪城得意忘形,有史可查,庞统当面怒斥,也有史可证!
谁也没有想到,庞统会如此直接,一点面子都没给刘备留,厅中久久的鸦雀无声,气氛尴尬至极,魏延、黄忠等人都傻了一样。
在烛火的映照下,能清晰的看到刘备脸色变的狰狞恐怖,刘备一把撕下温文尔雅的面纱,直勾勾的盯着庞统,声音冰冷的说道:“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难道非是仁者?卿言不当,宜速起出!”
这个时候,刘备眼中已经渐渐喷出了杀人的目光!
人一旦卸去伪装,露出最真实的本性,才是最恐怖,最可怕的。
就像我们白天去上班,面对老板,面对同事,面对客户,都面带微笑,表现的很客气,但是当你回到家里,二郎腿一翘,说不定这些人会被你贬的一文不值。
武王伐纣,难道不是仁者之兵吗?你说错了话,快给我滚出去!
这种场面,魏延黄忠除了发傻,无奈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是荆州之主,一个是当世名士,谁敢劝?谁又能劝的了?弄不好,刘备真的会拔剑杀人。
刘备和庞统面对面的对视着,谁也不给谁留情面。庞统看了刘备一眼,最后冷冷的哼了一声,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当即拂袖而去。
把刘备直接晾在了原地,好好的庆功宴,顿时不欢而散。
魏延看了看黄忠,两人摇了摇头,心有灵犀一般,悄悄的退了出去,其他人也都不敢继续留下,不一会,全都走光了,只剩下刘备孤零零的一个人怒气汹汹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