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

关于我写本书的动机,也就是本书最终呈现在你面前的原因,有三个日期非常重要。

第一个日期是2008年7月25日。那天发生的事改变了我的一生,尽管当时的我无从预知。那天,我站在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NPR)纽约台的控制室里,透过一块大玻璃窗看着我的一群同事。他们彼此紧挨着,有的人在哭。这是NPR节目《布莱恩特公园计划》(The Bryant Park Project)的最后一集。这档节目在10个月前才推出,不到一年就停播了,工作人员遭到解雇,一切用于制作这档节目的时间、金钱和精力都被当作一个巨大而昂贵的错误,一笔勾销。

《布莱恩特公园计划》这档节目的想法是在两年前提出的,当时根据协议,NPR要为天狼星卫星广播公司[Sirius,现在被称为天狼星卫星电台(SiriusXM Radio)]提供两档节目,这档节目是其中之一。天狼星卫星广播公司希望NPR能提供一些新颖的、原创的节目,所以我们参考NPR旗舰节目《晨间新闻》(Morning Edition),构思了《布莱恩特公园计划》这样一档早间新闻和聊天节目,由天狼星卫星广播公司独家播出。

当该节目于2007年10月1日开播时,在最初的概念之上又出现了各种新的想法和创意。《布莱恩特公园计划》不仅是一档晨间节目,还成为一档播客、一个博客、一个视频内容系列。此外,该节目将在NPR旗下的一些地面广播电台播出,外加上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内容。这就是《布莱恩特公园计划》预示的教训:它包含的东西太多,结果变得什么都不是。这个项目已经膨胀到没有人可以定义它到底是什么,连最初创建它的人也做不到。

我们把终止这档节目的消息通知给工作人员,并向听众宣布了这一结果。之后,我们定下了最后一期节目的播出时间——2008年7月25日。那天,我专程到NPR纽约台,去参加最后一期节目的录制。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主持人艾莉森·斯图尔特(Alison Stewart)把高级监制马特·马丁内斯(Matt Martinez)和其他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请到了演播室。大家谈起节目中最值得铭记的瞬间,赞赏彼此的才能和在项目上做出的贡献。最后,他们向自己花了10个月时间建立起来的观众群体告别。我目睹着这一切痛苦,告诉自己:“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虽然在那时,我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失败的结局,但是一路走来,明明亮过那么多红灯,有许多迹象表明事情不对劲,有那么多的问题本应该早些被提出并得到解决。如果我们早点做出改变,虽然不能保证会有不同的结果,但节目肯定会有更大的存活概率。对这档节目是什么以及它不是什么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并不能百分之百阻止节目的失败,但至少十几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就不会边流泪边疑惑,为什么辛辛苦苦在一个项目上倾注了近一年的心血,却被告知失败了,而且没有人能够清楚地表述该项目是怎样失败的、为何失败的。大家甚至无法讨论《布莱恩特公园计划》这个想法是好是坏,因为没有人能在它到底是什么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我当时想,一定要找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必须有办法来减少大量未知与不确定性所带来的危害。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第二个日期是6年半之后的2015年1月10日。那一天,我正乘坐地铁穿过华盛顿特区的市中心。那天是星期六,地铁非常拥挤,但车厢里还是很安静,我可以听到对面乘客之间的对话。一对夫妇正在向另一对夫妇讲述他们刚刚在一档新的播客《无形之物》(Invisibilia)上听到的故事。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叫马丁·皮斯托留斯(Martin Pistorius)的男人,他12年来受限于自己瘫痪的身体,无法与别人交流。这是节目第一集的主要内容,而这档节目在前一天才首播。

就在那时,我知道自己的工作,包括播客这件事本身,经历了一次全新而未知的转变,这样的脱胎换骨令我激动不已。因为我正是《无形之物》第一季的执行制作人,我在这档节目上倾注了大半年的心血。我正在经历一个圣杯/白鲸/独角兽时刻(1):在公众场合,听到陌生人表达他们对我创作的作品的喜爱。这一刻过得太快了。我马上给妻子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这件事。

“你确定?”她在短信里回复道,“可能他们只是在讨论一些听起来类似的事情。地铁里很吵,你可能搞错了。”

我没有因为她的怀疑而责怪她,毕竟这的确是一件怪事,那集节目播出还不到两天。因此我不得不同意她的观点,这不可能是真的。

就在第二天,我和妻子出去吃午饭。吃到一半时,我发现,邻桌的女士和她的四位朋友交谈的内容听上去很耳熟。

“我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她说,“是在一个新的播客上听到的,好像叫《无形之物》之类的。”接下来,她讲了一个跟瘫痪马丁一模一样的故事。

我看了看妻子,显然她也听到了。我们都对此难以置信。这种巧合碰上一次还说得过去,但我遇到了两次,还是在24小时之内。

许多人都很喜欢《无形之物》这档节目,在那周接连两次的巧遇后,第一季的下载量达到了数千万次。而我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无形之物》的成功并非偶然。

我与《无形之物》的渊源,要从我跟节目的联合创始人之一阿利克斯·施皮格尔(Alix Spiegel)的来往说起。那时,阿利克斯与我分享了其中一集音频的早期版本,询问我是否可以协助她和她的搭档露露·米勒(Lulu Miller),将其制作成一档播客节目。当时我非常喜欢她们创作的故事内容,也很荣幸她们愿意相信我能够帮她们将梦想变为现实。然而,过往的许多教训仍历历在目。

《布莱恩特公园计划》结束后将近10年的时间里,我致力于打造新的广播节目和播客。有关《无形之物》这档节目的决定,属于这10年中的一个巅峰。我测试、学习、解构、再次尝试,决心不让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我花了很多时间来思考播客这件事:为什么有的播客会成功,为什么有的播客会失败,以及受欢迎的播客的魅力在哪里。我也花了很多时间来制作播客,试图在新节目中倾尽所学。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幸运,就是事先的准备遇上了机会。”《无形之物》的成功正是如此。

不是所有播客节目都能或应该做到像《无形之物》那样,但许多现有的播客、潜在的播客点子,甚至是所有的故事讲述形式,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这就是我写本书的目的——让你的播客变得更好。

先别急着夸奖我的利他主义。要知道,我之所以写本书,其实是因为我热爱聆听。通过帮助大家,我能收获更多值得我聆听的作品。但之所以要花两年时间写,是因为我相信在为你服务的过程中,你也将学会为听众服务。

接下来就要说到第三个日期,这个日期对理解本书和我这个人至关重要,它发生在另外两个日期之前——1998年6月1日。那一天,我开始在俄亥俄州肯特市的一家小规模NPR电台WKSU担任节目主管。当时我31岁,负责管理整个电台的播音员、节目制作和声音工程。问题是,WKSU是我19岁时开始第一份广播工作的电台。现在,我虽然成了节目主管,但是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比我年长(有些人的年龄是我的两倍),也更有经验,很多人在我十几岁时就认识我了。对一个新的领导者来说,这一切都很不理想。

如何才能领导一个教会了我大量知识的团队呢?如何能在一屋子的权威中成为权威呢?灵光一闪,我告诉自己,领导这家电台的唯一方法就是致力于为员工服务。我们将共同制订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而我的任务就是帮助大家实现这个计划。我将以服务为导向,集体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这里没有领导、报告层级和级别差异,我们将共享明确的目标和想法,紧密团结在一起。我还要确保自己站在工作的第一线,并为实现目标而付出与他人同等甚至比他人更多的努力。

通过服务团队来领导团队——这既是一种哲学理念,也是我的领导风格。我从那时起就开始践行这种理念,直至今天。在我看来,创作者的服务对象是观众,而我的服务对象是创作者。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整个职业生涯的基础。这让我找到了许多新的方法去思考和创作,而这些方法也成了这本书的基石。

我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也没有让任何话题都成为热门的法宝。事实上,有时候在现实里这一切恰恰相反。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已经参与了130多个播客、广播节目、流媒体频道和其他音频项目的诞生过程。一路走来,我犯过各种你能想象得到的错误,也对一些巨大失误负有责任。但多年来,我总结了一整套锻炼技能、发现并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流程,以助我避免再犯那些在我自己和别人的工作中非常常见的错误。这些技能、方法和流程也使我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功。鉴于过去几年来,播客的创作者和收听人数都呈现出爆发式增长,我认为,也许当下就是分享这些方法论及其背后原则与思想的最佳时机。

如果你是一个非常没有耐心的人,本书剩下的内容可以归结为两件事:

· 了解你在做什么。

· 坚持做下去。

我相信你能猜到,这两件事都是知易行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