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是郭晨的信息。
一连串好几条。
“老婆对不起,刚才我冲动了,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可是你想想,我爸妈在那种闭塞的地方生活了一辈子,思想观念难免跟咱们不同。”
“老婆,我妈说的那些话,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一个农村老太太的话,你跟她有啥好计较的呢?两人的思想境界根本就不在同一层次,她说她的,咱们做咱们的,你再回想一下,在车上她那么讲时,我有没有搭理她?其实我心里也不满,但我总不能让她闭嘴吧?她跟我爸好不容易来北京玩一趟,我不想让他们不开心。你也很孝顺,我想你一定能理解。”
“老婆你气消一点没?昨天中秋节咱们没在一起过,今天是中秋节后的第一天,咱俩一定要在一起,晚上你想干啥?吃饭、逛街、看电影?老公都陪着你。”
要是搁在以前,郭晨这么求和,舒琬肯定一下子就被他哄得喜笑颜开了。舒琬是个直性子,也很大气,不喜欢扭扭捏捏。
可这次,读了这几条信息,再想想他们仨在车里嘀咕她和她家的画面,她就觉得既虚伪又恶心。
什么叫思想境界不在同一层次?
不在同一层次,难道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践踏别人,占别人家便宜?
他妈不是无知,是无耻。
还有郭晨,避重就轻地说上这么一堆,什么他在车上没有怎么搭理他妈,什么其实他心里也不满。骗鬼呢,看他当时那得意的小神情,简直压都压不住。
舒琬想都没想,直接将郭晨的微信和电话拉入黑名单。
02
从杜莲莲和丁湘那里出来后,舒琬直接开车回了家。
家里还是没人。保姆休假没回来,她爸妈还在外面陪着舒湉上课。
在玄关换鞋时,舒琬突然想起,以前自己上高中,他俩也是这样辛苦地陪着自己。
接送她上下学。给她请贵得要死的一对一名师。面对考砸的成绩,他们还不断鼓励她,帮她分析原因,免得她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自始至终,他俩都是坚定不移地将她往光明的方向领。
他们做这些,他们自己也说,无非是不想她被同龄人落下,不想她的人生留有什么遗憾。
可她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呢?
考取一所普通的院校也就罢了,谈个恋爱,连他们辛苦攒下的家产都差点被人算计。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猛地朝舒琬袭来。
在这一刻,舒琬决定,她无论如何不能再跟郭晨继续下去了。他拖累她不要紧,但是他不能拖累她爸妈家。最最让人气愤的,是郭晨他家的那种态度。
那种心术不正三观尽碎的态度。
但决定分手的事,舒琬不想现在告诉父母,一是怕郭晨不死心会骚扰到她家,还有一个是担心她爸妈会误解,误以为她是因为怕搬出去吃苦才放弃的。
舒琬打算今晚就搬到杜莲莲那边住。
03
舒父舒母他们是下午四点多回来的。他们仨都带着一脸的疲惫,上课的辛苦,陪读的也辛苦。
看到舒琬放在客厅的行李箱,他们都稍微恍了一下神,但谁都没有说啥。舒湉也没问是怎么一回事,就直接回自己房了。
可见他俩已经跟舒湉说了此事。
舒琬走上前,接过妈妈手里的包,说:“爸爸妈妈,我今天已经把房子找好了,就是跟我以前的两个室友合租,杜莲莲和丁湘,你们见过的。”
“好。”舒父说。
“还有,我把车钥匙放在书房抽屉里。”
“好。”舒父依然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舒母望着舒琬,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见母亲这样,舒琬心里也不好受。
她说:“妈妈请放心,条件比住大学寝室都要好,要是没事的话,我今晚就搬过去,我想趁着假期就给收拾好,免得影响上班。”
“好,先吃完晚饭再搬。”舒父平静地说。
与舒父的平静沉着不同,舒母一听这话,眼圈就唰地红了。
见母亲这样,舒琬故意欢快地说:“妈妈,莲莲和丁湘听说我要搬过去住,你都不知道她俩有多开心,莲莲马上就把她的那个单间让给我。”
“那她住哪里?”舒母诧异地问。
“客厅隔出一间没窗户的屋子,她住那儿。”
“啊?”舒母连忙说,“那分摊房租时,你得多负担点儿,别占同学便宜,人家对你好,你要懂得感恩。”
舒琬心想,这大概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吧。郭晨的妈妈,恨不得自己儿子能占尽天下便宜,还自诩那是本事。
而她家的教育,从来都是要求努力奋斗自力更生。他们可以给她们姐妹俩好的条件,也允许她们适当的物质享受,但绝对不允许她俩懒惰和坐享其成。
在他们眼里,占别人便宜不劳而获,是一种无耻。
当然,他们也有教育她和妹妹,不占别人便宜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的东西不被人占去便宜。
04
“姐姐,你来我房间一下。”舒湉在喊她。
舒琬从自己房里取出一把吉他,去了舒湉的房间。
舒湉房间的格局跟舒琬的一样,卧室很大,带衣帽间和卫生间。但舒湉的房间,明显要整洁许多。
虽然家里有保姆,但舒父舒母规定她俩的房间,都必须自己收拾。
舒琬把吉他递给舒湉,说:“送你的。”
舒湉开心地尖叫起来,“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把吗?去年我找你要,你死活不给。”
舒琬笑。“现在想通了,反正我还攒了好几把,最主要的是,这么好的吉他放我那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舒湉抿着嘴笑。“姐姐的吉他,比一般人弹得好多了。”
“算了吧,跟你的没法比,妈妈都说,我弹吉他,能弹出匠人弹棉花的既视感。”
舒琬有时不得不承认,舒湉的才气真的是甩她几条街。同样学钢琴学吉他,舒湉学得有模有样,她自己学得不三不四。
“姐姐,你真的要搬出去住吗?”舒湉凝视着舒琬,说:“可我舍不得你。”
舒琬鼻子一酸。
对于她这个优秀的妹妹,有时她是真心反感,不是不爱她,也不是她不讨人喜欢,只是因为她的优秀衬托得她这个做姐姐的好白痴。但不管她怎么样,舒湉还是执着地爱着她。
舒琬说:“搬出去了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周末我还是会回家的……如果爸妈允许的话,你说这样一来,是不是跟以前读大学没两样,你就当我还在读大五吧。”
舒湉扑哧一笑。“为啥是大五不是研一?”
“因为我不屑于考。”舒琬笑嘻嘻地说。
“分明是你考不上好吗?”舒湉大笑着无情地揭穿她姐。
05
晚上9点多。
舒琬拖着箱子,站在街边打车。
街边铺子前的霓虹灯,在微凉的夜风中流光溢彩地闪烁着。
从奢入俭难,即便银行卡上的数字如鸡肋,可在这凉意渐浓的秋夜,尤其是还要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舒琬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还是打一次出租车。
她没叫专车,已是在节俭了。
等舒琬到出租屋时,杜莲莲已经将自己的东西都搬到客厅的隔断间里了。
她盯着舒琬昂贵的行李箱问:“你就这么一点东西?”
舒琬说:“放心!日常生活用品都齐全了,连脚膜都带来了。”
杜莲莲问:“被子呢?”
舒琬一脸懵懂。“租房还要带被子呀,不是有床吗?”
杜莲莲笑得花枝乱颤。“你以为自己是去住五星级宾馆呢。”
舒琬也跟着笑。“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又回去搬床被子来吧,这也忒丢人了,我可是被我爸妈扫地出门的人呀。”
舒琬突然想起,难怪在她出门时,她总觉得她爸妈的眼神意味深长,原本她还以为是他俩良心发现想反悔,现在看来,估计是他俩早就看出她收拾的行李缺东少西的。
而且两人还很有默契地故意不提醒她,就是想给她教训。
杜莲莲说:“没事,我这儿刚好还有一床被子,就是有点厚,是最冷的时候盖的,你今晚拿去凑合着用一晚。”
舒琬朝丁湘的屋里瞧了瞧,发现没人,问:“丁湘呢?”
“估计约会去了吧?”
“她有新男朋友了?”
“好像是,但她遮遮掩掩的,我也不好多问。”莲莲笑着说。
说罢,两人开始收拾小卧室。
等舒琬和杜莲莲一起收拾好屋子,已是深夜11点了。
那时丁湘还没有回来。
舒琬躺在小床上,床垫硬硬的,背硌得慌。
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泛黄的天花板,感觉很低,似乎她伸手就能够着。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
可她太困了。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让她筋疲力尽。
纵使有许多不适,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舒琬在睡梦中惊醒。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小声哭泣,可仔细聆听,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忘了拉窗帘。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又大又圆的月亮,静静地挂在夜空,跟昨夜一样。
舒琬望着月亮,不一会儿,困意又汹涌地席卷而来。
她又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