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阳间

一旦入了夜，静莲村就堕入了死寂。

明月半隐，鸟兽归林，黑风飒飒，暗影绰绰，天地之间唯余一片苍茫。

就在这夜幕之下，村庄深处，一盏沾满油污，阵阵嘶鸣的瓦灯发出幽暗的光亮，照出一张悲戚哀恸的苍白脸庞。

“啪——”

一根粗重的棍子狠狠打落在女孩瘦削的背脊上，力道很大，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你这个赔钱货，是你说上了高中能赚很多钱，我们才让你去的，结果呢？还有四年？你知道去工厂打工，四年里能赚多少钱吗？”

“啪——”

又是一记重击！

“啊！——”女孩痛得惨叫起来，她虚弱地解释道，“我上高中一直是勤工俭学的，没有花家里一分钱，去了大学我就能一边赚钱一边读书了，就能往家里寄钱了。爸爸，别打了！”

拿着棍子的男人眼窝深陷，眼底盘踞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目露凶光，似有杀意，“呵！我打的就是你！你别想骗我了，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能赚多少钱？隔壁黄麻子家的女儿去厂里赚的比你多多了！”

男人又狠狠打了两下后，喘着气将棍子往屋角一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

火柴“刷”地一滑，火焰晃动，男人吸着烟嘴将烟头凑上火苗，深深吸了一口，舒坦道：“你浪费了三年也没事，我已经和媒婆谈妥了，你直接去嫁人，那户人家的彩礼也够我们盖个新房子了。”

“不！”

女孩一听到这话，眼眸中汹涌着绝望的神色，也不顾疼痛，直接扭曲地爬动起来，奋力挪到她父亲的脚步。

“爸爸，不要让我嫁人，我能挣钱的，挣很多很多钱！比彩礼多多了！”

男人抬脚，直接踩在了女孩的手上，“别想骗我了，你一个女娃能挣什么钱，还是嫁人来得实在。你别怪我们，实在是你弟弟娶媳妇需要钱，我们也是没办法。”

“不！爸爸，求求你，不要让我嫁人！”

女孩的悲痛与哀求落在她父亲麻木的眼眸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行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了，你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

男人眨了眨疲惫的眼睛，便转身去里屋，躺在炕上睡起了大觉，没一会，鼾声雷动。

时尔若飘荡在上空，看着缩成一团久久没有动弹的女孩，又扫了一眼已经在坑上睡着的男人，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真是一副好皮囊呐！”

时尔若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这个女孩作为至阴之体，正好可以承载她的魂体。

可惜自己堂堂罗刹女君，却被五道将军重伤导致魂力孱弱，连夺舍这个女孩都无能为力，只能见机行事。

眼见这女孩情绪低落，三魂摇曳，时尔若便忍不住想蛊惑她做个交易，让小女孩主动让出身体控制。

幽静的老屋中，忽然出现了“嘎吱”一声，左边里屋的门缓缓打开。

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姐姐，你别哭了，回去睡吧。”

是这个女孩的弟弟，时尔若闪到一边。

女孩听到弟弟的声音，立刻起身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弟弟，你去帮我求求爸爸，让他不要把我嫁给别人！”女孩趴在弟弟肩上痛苦着，“至少，至少不能是现在……”

女孩的弟弟皱着眉头，挣脱出姐姐的怀抱：“姐姐，我也没有办法，爸爸已经决定了，你知道我没法改变他的想法。”

女孩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就不能帮我试试吗？如果你去试了还不行，我就认命！”

女孩的弟弟狠着眉，他甚至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姐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姐姐，你知道爸爸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我就算去说了，也无济于事，何必去说呢？”

“你就是不想帮我，对不对！”

“没错！”女孩的弟弟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你一个女的，出去读书又有什么用？你看看人家，不都是嫁人的吗，怎么就你不行？”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女孩推开弟弟，揪住自己的头发嘶哑着喊叫，往外跑去。

“机会来了！”

时尔若嘴角上扬，立刻跟着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