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谋害信王一事,你可知罪?!”
迎面降下爆呵,姜颂儿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还没有从穿越的后遗症中走出来。
她试着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眼前似乎隔着一重布料,只有隐约的光影在晃动。
小声“嘶”了一下,她开始在脑子里梳理情况。
作为资深宫斗爱好者,姜颂儿费劲心计才在游戏里厮杀到了皇后的位置,本以为可以肆无忌惮杀妃子、刀皇帝,扶持儿子登基作太后了,结果摔了一跤就穿越到了正在看的小说里。
这还是个宫斗小说,倒是专业对口。只是有点缺德的情况是,她貌似穿成了那个炮灰的冷宫弃后。
一开局,就是原身被污蔑陷害了皇帝的亲弟弟信王小殿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眼看着废弃的旨意就要下达了。
开局就是死局,紧张度直接拉满,姜颂儿迅速镇定下心神,寻找起能让自己逃过一劫的线索。
“陛下明察,臣妾是被冤枉的。”不管怎么说,这句冤枉先喊出去。
果不其然,那来自上位的冷漠嗓音立刻反驳道:“如今你的贴身丫鬟都已经招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贴身丫鬟?收买一下就能背叛的存在,能算作什么证据!可是现下却不能任她信口揣测,所以姜颂儿只好换一条赛道,话锋一转,开始嘤嘤咽咽地哭了起来:
“陛下且听臣妾一言——臣妾双目失明,自己尚且周全不过来,又如何有心力去构害信王殿下?此事纯属诬陷,是有人意图嫁祸于臣妾啊。”
可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她就站在姜颂儿的不远处,说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您确实眼部有疾,但这三宫六院之中,只要您想,何愁缺少‘眼睛’与‘爪牙’。更何况,您还有个神通广大的娘家,臣妾可是听说,皇后娘娘的大哥在西北又立战功,正大摆宴席、大肆庆祝呢。”
几句话里,迫不及待地就要将姜颂儿的罪名落实。她说的内容尽是些意味深长之语,主打的就是一个泼脏水,还有理有据地让听众信服。
不禁令姜颂儿高看了此人一眼。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一张脸,还带着相应数值介绍道:
“夏婷婷,出身二品武将之女,现位份为贵人,气质出水芙蓉,容貌天姿国色,但善妒,心思极为歹毒。”
原来真正的蛇蝎美人在这里,姜颂儿心中暗道一声:“有意思。”既然这位夏贵人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拉她下台,那就将她当作第一个靶子目标吧。先宰了她给本宫的宫斗之路助助兴!
而就在她思索之际,耳边冷不丁地传来一句:“有意思。”
那声音冷得像刚从九尺寒冰底下刨出来,触碰到耳朵便激起人的一阵本能战栗。外加音色是低沉兼磁性的,这在深宫之中可不多见。唯一的答案只剩下了——皇帝。
这本书里的北厉国皇帝名叫凌景铄,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别人登基第一件事是大赦天下,而他却是下令将牢里的囚犯全都推到菜市场斩首,愣是让京城内血流成河,刽子手的刀都卷了刃。
除了在宫外杀人,宫内他也上上下下大换血了一个遍。
就在信王小殿下刚出事的时候,一位兰答应凑到皇帝跟前去刷存在感,温柔贤淑地劝着皇帝“切莫过分伤心,仔细惊动龙体”,这位暴君凌景铄眉头一挑,鹰隼似的眸子里滚出三分嫌弃与不屑,冷冷地说道:
“兰答应如何能对朕痛失手足之情感同身受?”
“陛下不知,妾身在母家也有一个幼弟,同信王殿下一般大小……”
“哦?既是如此,那便赐死兰答应的幼弟吧。”
闻言兰答应脸色骤然煞白,跌坐在地开始痛哭流涕,她伸着手想去攀扯皇帝的龙袍,却被后者一脚踹在胸口给踢出去老远。耳边又传来皇帝的声音道:
“如此,兰答应便能体会到朕的心情了。况且,让你幼弟下去伺候七弟,也是他的福分不是?”
赐死的事情已然成了板上钉钉,兰答应自知无力回天,惊恐与悔恨的泪水一齐流了下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她面色颓唐,千言万语堵在嘴边说不出来。深知眼前人是个砍头不眨眼的主儿,万一此事扩大,牵连了全家,便是彻底的灭顶之灾了。
为着及时止损的,兰答应赶紧叩头谢恩。她惊魂荡荡,心情久久不能平息,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然而美人晕厥可不能唤起顶上那位的任何感触,他只是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就让太监将兰答应给拖了出去。
随后,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今天的主场人物身上。
——姜颂儿,一品武将之女,是他登基前先帝赐婚的太子妃,也是登基后不折不扣的皇后。
可却是个眼瞎的,物理意义的那种。要不是忌惮她母家在西北的兵权,他怎么会容忍一个瞎子盘踞凤首许久。
只是现在,他的心思却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不为别的,就在刚刚,他竟然听到了凭空传来的一阵声音:
“有意思。那就先宰了你来为本宫的宫斗之路助助兴。”
何人敢在皇帝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听音色还是他那个瞎眼皇后。可是,后者却在地上跪得好好的,朱唇惨白,哭得眼泪都打湿了遮盖双目的白绸。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凌景铄确定她根本没有开口。
再反观众人神色,一派如常,可见能听到那声音的,又只有他自己。
刨除江湖上所谓内功深厚的秘密传声这种可能性外,只能是,他听见了这位瞎眼皇后的心声。
那不为人知的,隐秘在心底里的声音。
想及此,凌景铄的双眉向上飞扬,他似是得了什么独一无二的好玩意儿,眼中闪烁起探秘的幽光与一切尽在把握的自得。他看向底下那面上可怜兮兮,内心却豪言壮语的皇后姜颂儿,好奇在他的心里无限蔓延起来。
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分清何人是背着他的,何人是向着他的,十分重要。可要做成这件事,本身就极为困难。如今,他竟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听到另一个人的心声,简直就像是在他面前开膛破肚了一般。
再加上,此人还是他忌惮嫌恶已久,背后站着整个西北军团的皇后……凌景铄不禁感慨,事情变得逐渐有趣了起来啊。
当真是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这个瞎子皇后,究竟该怎么宰了他的夏贵人,又怎么达成她的宫斗之路。
而在他那灼灼目光地紧盯之下,姜颂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暗道,凌景铄那家伙儿可是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趁他现在还没给自己下定夺,好歹得挣扎一下才行。
于是当即开口道:“吾皇圣明,臣妾父兄精忠报国,在那苦寒边境戍守近十年,臣妾自打入宫以来便与至亲分隔天涯,饱受思念之苦,又怎么会心生残害小殿下的想法呢?”
话说得够透了吧?狗皇帝,她姜颂儿想家,同样那姜家也在想她。要是把姜家在宫里唯一的人质给砍了,到时候边境有个响动好歹,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所以,她这一命可是有够金贵的!
然而姜颂儿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所有心里话都被皇帝凌景铄给偷听了去。后者细细地品着她的一番话,竟然泄出了一阵轻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