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本来也没指望马县令能帮自己。
他来到府衙外,果然有数百人堵住了府衙门口。
中间站着的,正是他打过的焦家小吏。
而远处围了足足千余百姓,将府衙门口大路堵的水泄不通。
“大伯,就是他打的人。”
那姓焦的小吏见孙坚出来,捂着红肿的脸颊怒道。
那被称呼大伯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衣着颇为体面,应当就是焦氏族人的族长。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坚,不卑不亢道:“敢问孙县丞,我家这位后生所犯何错,至于让你当众殴打?”
“目无尊上!”孙坚凛然道。
“马府君算不算尊上?”
焦族长看了一眼刚出来的马县令道:“我家后生在执行马府君之令。
不知马府君与阁下,殊为尊?”
马县令赶紧解释补充道:“案牍室乃衙署重地,本府的确明令所有门吏,未经本府允准,任何人不准入内。”
孙坚长于武力,不善于斗嘴皮子,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只气的浑身哆嗦。
本来他是受刁难的一方,如今论起来,却是他不占理了。
“我乃朝廷任命之县丞,尔等能把我怎样?”
孙坚说不过,便开始耍蛮横。
在场焦家所有人,一起盯着马县令。
马县令清了清嗓子道:“本府这就前去面见太守。
如今本府连手下一个县丞都管不了,也无颜在盐渎继续待下去。
在下这就向太守请辞。
就看太守是准备留马某,还是留这位孙县丞了。”
“你……”孙坚胸中怒火烧到了极致。
这姓马的如此去向太守告状,简直就是逼宫,被赶走的一定是他。
没想到辛辛苦苦靠军功得来的县丞之职,仅仅上任两天就被官绅联合给坑了。
焦家众人听马县令如此说,嘴角全都翘了起来。
甚至有人笑出了声。
焦族长看了看孙坚,轻蔑的冷笑道:“某些人忙前忙后,提着脑袋立下战功,哪怕在雒阳认识半个人,也不至于功劳没领到,反而被降职。
背后毫无根脚,偏偏还想来我盐渎耀武扬威,世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我等且在此等待明府归来。”
只要马县令去往郡治所,向太守告上孙坚一状。
孙坚背后又毫无背景支持,太守一定会将这小小县丞就地免职。
谁让他不自量力,明明是条虫,连条龙都不认识,非得学人家猛龙过江。
到最后只会撞的头破血流,狼狈离开盐渎县。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众人回头望去,一辆彩绘铜饰木轺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县令见多识广,指着那马车惊呼道:“公车,是公车!
为何能来我盐渎县?”
特科荐员入京师接受考核,皆由公家配备马车来回接送,以示礼遇。
“公家马车”简称“公车”。
只不过特科本来就不常设,又需要朝中达官显贵举荐,方能入选,盐渎小县就没听说过有这等人物。
所以大家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围观之人无声无息的把道路让开,让那辆铜饰彩绘车行驶到府衙前。
有个气宇宣扬的车夫,操着浓重的京腔高声道:“濦强侯举荐孙坚入勇猛知兵法科,现请随公车入京吧。”
此言即出,在场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那焦族长更是感觉浑身一颤,如同遭到雷击一般。
就在刚才他还讥笑孙坚雒阳无人,孙坚转眼就接受特科举荐,这不是当面打脸。
“濦……濦强侯?哪位濦强侯?”焦族长磕磕巴巴的小声问道。
“废话!”那车夫作为京中车夫,自然眼高于顶,撇了一眼道:“大汉有几个濦强侯?
那自然是当今皇后亲弟弟,执金吾宋侯爷。”
“这……这……”焦族长感觉双腿发软。
小地方的人,听到当今皇后亲弟弟几个字,已经吓得浑身无力。
这孙坚哪是京中无人,这是背后有颗大树啊。
能坐公车入京,将来必然前途无量,想要刻意整他一个县的普通豪族,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焦族长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这样,刻意刁难一个孙坚做什么?
他接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对孙坚讪笑道:“孙县丞,都怪老夫有眼无珠,误信族中子弟胡言乱语。
还望孙县丞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今日之事不要介怀。”
这时马县令也回过味儿来,连忙尴尬的讪笑道:“文台,你看,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本府刚才也只是开玩笑的,不要当真,不要当真啊。”
此时孙坚也如同坠入五里迷雾一般。
自己什么时候认识濦强侯这等京中显贵了?
还能得到他的举荐。
只不过,现在马县令跟焦族长在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让人看了很解气。
“误会是吧?开玩笑是吧?”孙坚咬牙切齿的冷笑道:“孙某都记着呢。”
说完也不管疑惑,直接上了公车。
眼看马车渐渐远去,焦族长喃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马县令气急败坏道:“马某要被尔等坑死了。”
……
……
雒阳,李府。
有仆从一溜烟小跑进厅堂,对李恒气喘吁吁道:“门外有位叫孙坚之人求见。”
“孙坚?”李恒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他来做什么?”
那仆从道:“他说是要感谢家主向濦强侯推荐。”
李恒哭笑不得道:“当初我劝兄长举荐孙坚,乃为了让兄长培植自己亲信,可没想着让孙坚欠我人情。
你去告诉他,谁举荐便去感谢谁,不用来谢我。”
“诺!”
那仆从跑了出去。
不多时他又跑了回来道:“那孙坚说,濦强侯告诉过他,若非家主力荐,濦强侯也不知道有孙坚这个人。
所以这举荐应当算到家主头上。
孙坚要感谢,只感谢家主一人。
而且那孙坚还带了铺盖前来,说家主若不见他,就住在门口不走了。”
李恒闻言不由吸了一口凉气,这好像又有些弄巧成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