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这只在西伯利亚雪原上栖息的黑天鹅呈现出了它欢腾的一面,各种彩灯和彩带被挂在高处,赫尔佐格给锅炉房调了双倍的燃油,暖气在管道里隆隆作响,奔涌向港口的各个角落。
人们表现的相当兴奋,平时整日冰着脸的士兵也露出了笑容。这段时间邦达列夫在港口内四处游荡,和士兵们混的很熟,此刻他正和一群士兵抽着烟聊天。赫尔佐格穿着他最常穿的那件西装,安排着护士和士兵布置大厅。
孩子们被赶到院子里玩闹。蕾娜塔在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后就被护士禁足了,直到前几天才放出来。她独自抱着小熊在角落处,淡金色的长发下垂,遮住了眸光。平安夜吗?陈铭仰头注视着苍白的天空,远空中的太阳坠落的很快,一如即将到来的死亡。
大厅被装点得像是个顶尖的舞厅,孩子,护士,军官和士兵,除去值守的士兵,黑天鹅港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赫尔佐格站在高台上朗诵着祝词,邦达列夫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站在他的侧后方。高台下人声嘈杂,人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节日的喜悦之中,士兵和护士捉对拥抱,孩子们模仿着大人,两两拥抱着跳起舞来。
赫尔佐格两人似乎十分满意这个氛围,念完祝词后便微微躬身,从高台后方离开。陈铭眼瞅着两人退走,赶忙挤开人群,来到大厅的入口处。大门被三道机械锁锁着,锁芯里填满了松香。私下观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掌心黑炎吞吐,一掌把锁扇碎,声音被逐渐高昂的舞曲掩盖,陈铭趁机开门跑出了大厅。
轻轻关上打开的大门,陈铭扭头飞跑向自己的房间。现在正是黑天鹅港哨防最弱的时候,陈铭不再收敛,黑炎喷涌轰开房门,掀开床单取出了藏在下方的转轮手枪和手榴弹。再扯开床单撕成布条,把几个手榴弹绑在一起挂在腰间,手里握着转轮手枪跑下楼。
刚到楼下,一旁的大楼就火光骤起。陈铭心中暗骂赫尔佐格两人动作之快,手脚却一刻不停的跑向狗圈。狗圈里的雪橇犬大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了母狗阿加塔。陈铭打开铁笼,用力撸了撸阿加塔的狗脖子,雪橇犬蹭着他的脸以示回应。这几个月每天晚上他都会从厨房取一些肉来投喂这些雪橇犬,想要逃离黑天鹅港,狗拉雪橇无疑是一种相对安全的方式。
“走,我们去找你的孩子们。”陈铭站起身,把阿加塔的项圈取下丢入火中。一人一狗迅速朝着港口大门奔去。
锅炉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剧烈的爆响,楼层的木板被瞬间高高跃起的烈火吞噬,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早已不见踪影,恐怕已经撤出了黑天鹅港。阿加塔吠叫几声,很快大门外传来了回应,连带着几声爪子抓挠大门的声响。
大门上的机械锁很快就被陈铭拆下,数条雪橇犬跑到阿加塔的身边。陈铭眼疾手快的挨个取下项圈远远丢开。
兀的,雪橇犬们像是听见了什么,纷纷扭头朝向港口内的一个方向。阿加塔也扯了扯陈铭的衣服,示意他去那边。
蕾娜塔吗?
陈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带着阿加塔折返施救。还没走几步,黑天鹅港突然开始震动,地下传来连续爆炸的声音。该死!陈铭摸出从赫尔佐格办公室顺出来的怀表,现在才刚到11点,炸弹怎么就会……
没敢停下脚步,陈铭跟着雪橇犬们快速前往蕾娜塔的方位。等到陈铭赶到的时候,蕾娜塔正拖着一个小男孩,艰难的躲避一块块着火的房板。陈铭凝聚黑炎,一举轰开挡路的障碍物,一把拽起路鸣泽的身体,让雪橇犬背着蕾娜塔,迅速离开港口。
陈铭把路鸣泽甩在雪橇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蕾娜塔靠在路鸣泽的另一边,阿加塔和她的孩子们拉着雪橇快速远离黑天鹅港。
身后的黑天鹅港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陈铭和蕾娜塔回头看去,瞬间怔在了原地。白色的光如创世般耀眼,48道气柱龙卷风般升起,把火焰吸上天空,最后它们汇在一处,组成了直径100米的超级火龙卷,火龙卷升到一定高度后忽然膨胀为一朵雪白的蘑菇云升向高空。陈铭率先回过神来,推了推蕾娜塔的肩膀:“醒醒,回神了。那些战斗机要飞过来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躲过这些空中的视线吧。”
蕾娜塔这才缓过神来,赶着雪橇来到了一处冰脊的下方。苏27飞行战斗机群带着清晰的尾焰从夜空中划过,很快就把这条冰脊扔在了后方。
“呼——”陈铭终于放松了下来,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从未有过这样放松的感觉,“终于活下来了。”
一个月后。
莫斯科的早晨相当寂静。一位退伍的老兵坐在冰封的莫斯科河面上,一边垂钓一边喝着劣质的伏特加。
“请问科学院图书馆应该怎么走?”有人在背后问。
老兵转过头,冰面上站着两个大男孩。他们显然是个亚洲人,大概十三四岁,为首的男孩披着一件黑色的薄呢长风衣,围着考究的羊绒围巾,黑皮鞋上一尘不染,另一个男孩穿着黑白相间的呢子大衣。
不用老兵开口,穿着呢子大衣的男孩知趣地递上一瓶陈年烈酒,这玩意儿在莫斯科是硬通货,可作为问路的礼物手笔也太大了。
“你算问对人了,我退伍后一直在科学院看门。沿着前面的公路直往南,经过彼得罗夫大剧院,之后你会看见一个十字路口,右拐就行了。”老兵迫不及待地拧开那瓶好酒。
“那请问图书馆里有位叶夫根尼·契切林教授么?”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孩又问。
“契切林?哈!什么教授,他是个图书馆管理员!那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他的教授资格还没获得多久就被取消了。”老兵不屑地说,“你们找他有事?”
“有位朋友的问候要带给他。”男孩们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转身离去。
“为伟大的苏联!”老兵举着酒瓶对红场高呼。
“一切伟大的时代皆有结束的时候。”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孩竖起衣领挡风,望着天空中坠落的雪花,“正如所有的王都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