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湖面上,如破碎的镜子,难以重圆。可湖面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仿佛未曾有落叶飞石砸落。我静静地坐在湖边的阶梯上,望着平静的湖面,拨弄着阶梯夹缝之间的杂草。
湖面上有超过十只萤火虫,它们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我心中有一丝丝的惊讶,惊讶能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晚夏的天气不算暖和,萤火虫的寿命也不会太长。
“汪承!汪承!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这儿!旁边儿去点儿,我坐这儿!”肖阁的嗓门很大,这是他一贯的风格,我早就习惯了。向旁边挪了一些,用手拍了拍阶梯示意他坐下。
“不错啊,还知道给我擦擦。”还没等坐下,肖阁的嘴就又开始了。
我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两个逃课的还这么嚣张?不怕被发现?”
肖阁的神经很大条,拍着胸脯很自信地说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肖阁呀!那是能被逮到的人物吗?更何况,不是还有你这个翘课专业户在吗?我就更不怕了!”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在地面上找到一块石头,投向湖面。
“扑通”。
“你和李警官他们怎么样?”肖阁突然问道,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只能支支吾吾的回一句“还行”。他知道我的尴尬,就没再追问。
“什么时候回去?”
“在待会儿吧,,你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怎么说我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说着,我站起身,向后面一条小道走去。
肖阁也跟了上来,“这么神秘,你小子不会在这里干过什么坏事儿吧?”
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我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开辟的一条通往‘仙境’的‘仙道’,在入学的第一个月,为了逃避晚自习才大费周折找到的,这儿可就只能有你我两个人知道,不许告诉第三个人。”
“道理我都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可这‘仙境’,到底是哪儿?”
“湖对面。”
“什么?你丫的,你小子逗我!”
“急什么?你就看好吧!”
我们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通过这崎岖的‘仙道’来到了‘仙境’。拨开高草丛,我们对面就是之前我们坐过的台阶。周围是点点星光,十多只萤火虫的火光,与湖中的月芒与星光相互掩映。高苇丛趁着轻拂的晚风,湖面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为我之前的投石而改变了模样。湖面依旧是那个湖面,它还像之前那样恬静,自然。
“你说的没错,这儿的确是‘仙境’啊!”肖阁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肖阁紧了紧搭在我肩上的手,我则是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胸脯。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我实在不想打扰了肖阁的兴致,可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没事儿,晚些也不会有事儿的。”肖阁还在欣赏着湖景,心情十分得不错。
“话说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过来一趟可不是那么容易。”
“没什么,就是走的多了。”我无所谓道。
“你以后想做什么?”肖阁突然调转话锋。
“我嘛,我没什么太大的野心。说不好听点儿,就是胸大无志。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远离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平静的生活,这样就很好,很不错。”我确实没有什么目标,漫无目的地活着是我一贯的准则。
“没出息!”肖阁对于我的回答感到十分不屑,“我以后要成为全市最大的房地产商人,给我老爸老妈孝顺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带兄弟你吃香喝辣。”
“俗!”我也趁机嘲讽回去。
“放屁,老子这叫循规蹈矩、脚踏实地。没有钱,你活着都成问题。”我没有反驳他,他的话没错,没钱的确是寸步难行。
“说真的,你和李警官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僵下去?再怎么说你们也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了,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生活五年也该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人呢?”肖阁是我在高中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不是性格上的相似,而是在社会中的位置一样,我们都是无所谓存在的人。
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对方故事的聆听者。我的故事他大概都知道,只有少部分,我不愿再提的事没有告诉他。
李警官,本名李连海,是我现在的养父。
李连海是市公安局的一名民警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李连海办理了领养手续,我也从那时起离开了他,离开了那个如深渊般的家。
我的亲生父亲名叫汪处,我的亲生母亲名叫崔莲。对于他们我能有的美好的回忆,只有六岁以前的生活。
当时汪处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除了喜欢喝点小酒之外,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相貌也不差,所以即使他在已婚的情况下,还是会有一些春心荡漾的小姑娘,偷偷送去小礼物。没错,当时我也是受益者。
汪处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盆冷水却将他浇得再也站不起来。国企内部的变动,使汪处的“铁饭碗”碎了,而处长的爱子则得到了一个重新打造好的“金饭碗”,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没有工作,汪处开始变得颓废。酗酒,抽烟,赌博,家暴无一落下。母亲为了不让这个家垮掉,不让我因此而变坏,开始出门工作,同时也会带上我。外面租房子也不安全,没几天汪处就会打听到我们的住所,随后就是要钱,给了还好说,无事发生,事了走人;要是没给,母亲便会遭到一顿毒打钱,也会伴随着我和母亲的哭喊叫骂声,从母亲的包里转移到汪处的手中。所以我和母亲就会经常改变住所,以此来躲避那个瘟神。
汪处毒打的时间不会太长,也会给母亲留下挣钱的能力,否则就没人来给他“擦屁股”了。爷爷奶奶的岁数大了,经不起汪处这样的折腾,两年后二老相继病逝,举行葬礼的费用全权由母亲承担。与此同时,前来随礼的亲戚朋友手中的唁钱也不出所料地到了汪处手中。我和母亲也获得了短时间的安宁生活。
可这样安宁的日子没过多久,汪处又整起了幺蛾子,开始吸毒。吸毒需要大量的钱来从毒贩手中购买,价格也十分不菲。所要的金额陡增,母亲不免询问原因。不出意外的又是一顿毒打,临走时汪处还留下一句“老子办大事,关你一个女人家什么事儿?”。
母亲的收入完全弥补不了贩毒的支出。直到我九岁那年,母亲被汪处卖给了人贩子,至于母亲的去向、下场,至今无人知晓。当时尚且年幼的我只是知道:妈妈也不要我了。
母亲不在,我自己一个人生存都成问题,不得已回到了汪处身边生活。可是,那样的生活不比一个人生活强多少。为了不让事情暴露,从而断送了自己的“快活之路”,汪处不得不四处打零工来供我上学和买毒品。很多次,在长时间挣不到钱而心痒难骚的时候,我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身上的青绿和灰白的脸色,使班主任林曦发现了端倪。当时六年级且身材比同龄矮了一个头的我,用稚嫩的声音和不太恰当的语言讲述了汪处和自己的事。林曦。当即决定要解决汪处这个祸害。她的男朋友就是李连海,这就是他的底气。同时,她也是我这五年来的养母。
养母将汪处的事告诉了李叔,李叔为了将这背后的贩毒组织一并消灭开始计划方案。方案完成后,由养母林曦转告给我,由我来亲自实行。
这件事情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一次被打,之后汪处例行公事般问出了“我要你有什么用,只知道上学读书,浪费老子的钱!”我趁机将“可以贩毒挣钱”的方法告诉了他。汪处如获至宝,那一天我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之后的几天里,汪处开始和毒贩商量合作贩毒的事。起初,毒贩是拒绝的,干他们这行的都谨慎的很,地点和货源随时更换,而且动向也无迹可循。其中的机密更是不能泄露,所以,对于汪处这个未知数,毒贩并不想冒险。
但是汪处是“常客”,也没有任何的案底和警署关系。大概过了半个月,毒贩就同意汪处先参与小型的私下贸易。但是汪处认为这样来钱太慢了,多次请求加大货量。这次的时间更长,足足三个月之后,汪处才获得了中等权限,扩大了个人毒品交易的规模。
我们的计划很成功。通过我提供的信息,李叔所带领的缉毒特分队加紧锁定了毒贩总部的位置,而且还推断出下一次迁移的地点,锁定了西郊外的废弃工厂。最后一局将毒贩总部窝点剿灭,汪处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在审讯过程中,警方还通过汪出口中得到了母亲崔莲的去处,是被一个外号“钉子”的拐卖人体器官的人黑到了东南亚,至于最后到底活没活下来,谁也不知道,毕竟那里不属于中国的警力行政范围。
有如此大功,李连海连升两级成为了副局长,与林老师也顺理成章地结了婚,而作为“中间人”的我自然功不可没。李连海想要公开我的壮举,被我回绝了。孤儿身份的我,同样以新的身份加入到了新的家庭。对于他们二人,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称呼,依旧是李叔和林老师。
之后的三、四年里,因为工作原因,或许是为我考虑,二人并没有打算要孩子。可是我不止一次听到过林老师说想要孩子的哭诉,李叔曾多次向我询问意见,我都表示无所谓。在我看来,这是他们的自由与我没有关系,不必征求我的意见。但他们似乎将我的无所谓理解成了对爱的分解的抗议。我不想他们因我而闹得不欢而散,我也不希望那样喜欢孩子,而选择当老师的林老师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林老师他们已经开始备孕了,二人年龄都还小,干柴烈火的,过不了几天就成了。你也不用操心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该怎么办,我也知道,我和他们之间没有太深的情感,所以爱与不爱,在乎与不在乎,都是无所谓的。”
“好吧好吧,你的事儿我也不再问了,反正你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你小子可要注意一点,有事一定要找哥们,哥们永远支持你!”肖阁紧了紧搂着我肩膀的手,另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脯。
“对,到时候被打了我也找你,我保证跑的比你快。”我故作不信得回怼。
“好小子!你爹的玩笑也敢开?”
“你爹我乐意!”
时间过得差不多了,我们边拌嘴,边往回走。
“对了,汪承,明天有兴趣和我打一起打球吗?”
“啥球啊?篮球算了啊,我这个头扣篮不足,穿裆有余的,打篮球不成笑话了?”
“不是篮球,是羽毛球。我爸给了我一副好拍儿,正好试试看,顺不顺手。”
“行,羽毛球我还是会点儿的。快走两步吧!”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没有路灯也可以看清。我和肖阁就趁着这样的月色,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教室。今天晚自习的值班老师是我的班主任张树柳,柳哥看了我和肖阁一眼,给了我们一个下不为例的眼神,就放我们回到了教室。
我和肖阁是同桌,回到座位上,我们就开始互相传纸条。
“柳哥真好啊,我爱死柳哥了。”
“柳哥很开明的,只要你不是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基本上都是一带而过的事儿。”
“那是不是亲柳哥一口也……嘿嘿!”
“滚蛋!”
“好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