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听后,都把脑袋挤在一起,凑过去看。在小熊左腿内侧的布料上果然绣着一行小字母,由于字母比较小,绣线的颜色又和玩偶布料较为接近,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不过就算看出来了,也弄不清那些字母究竟是什么。几个人都辨认不出,琢磨着这肯定是顾欣琪的母亲缝上去的,大概是顾欣琪名字拼音之类的吧。
“名字的话一般绣个首字母缩写就行了,这一大长串我看不像呢。”众人都在吃饭,只有吴冕还拿着玩偶,眯眼认真地端详。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舒展眉头,看向众人说道:“你们看,最后三个字母是com,这有没有可能是个网址?就是因为前面没有www,中间也没有断开,所以才感觉辨认不出……”
“网址,这也太夸张了吧?在玩偶上绣网址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非法组织……”周师傅扒了口饭,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那要不登录试试看?”郝希梦再次看向那行字母,拿出手机,点开了浏览器APP,真的在地址栏输入了那些字母。她点击回车后,浏览器开始运转。
在等待的时间里,小李突然说了一句:“这不会是病毒吧?”
然而这个小服务员的话音刚落,网站就打开了,界面竟是一段早已上传好的视频。郝希梦看了吴冕一眼,点开了播放键。众人又都凑过去,好奇地看向视频。然而随着视频的播放,他们脸上的新奇都转为了愕然,最后又变成了深深的忧伤……
看完后,郝希梦和吴冕都觉得不能耽搁,于是匆匆吃完饭,就赶到医院,将小熊玩偶还给了顾欣琪。
顾欣琪一直在等着他们,茶饭不思,始终张望门边。在看到郝希梦进门,递给她玩偶后,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种奇异的神采。那并不是单纯因为对小熊的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是在欣喜中还夹杂着一丝偏执的占有。
她占有着母亲的这个遗物,依靠它赋予的假想信念,执着地生活了下去。只要这个小熊在,她就可以坦然而优雅地面对一切,而一旦小熊丢失,那她的世界也就分崩离析了。
等顾欣琪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后,郝希梦才将小熊腿上的信息告诉她。然后由吴冕输入网址,又将那个视频在顾欣琪的面前播放了一遍。
视频是顾母最后的自拍。她拍下视频后上传到了网上,又将网址绣在了小熊身上,打算在她过世后,留给成年后的顾欣琪去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明这个情况,就因病情恶化突然离世了。而在那之后,这个小熊玩偶就成了顾欣琪难以挥去的执念,一直伴随着她,直到今天。
视频的内容是顾母留给顾欣琪的遗言,除了表示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她之外,也劝她不要过于敏感,放松地对待生活,先在设计行业上经历一段时间,磨磨性子。如果之后她依旧对画画心生向往,充满热爱,再转行也来得及,只要记住一切淡然,不要执念。作为母亲,只要看到她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也就足以瞑目了。
母亲的面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力气也不是很足。但她的眼神充满了关爱和温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番话讲了出来。
顾欣琪看后,忽然觉得胸口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怆,当着众人的面,大哭了一场。她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声音就越大,仿佛打算将身体里一直积蓄的委屈都倾泻出来一样。
郝希梦、吴冕,和顾葆琪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又像是不敢去打扰一般,只默默地站在床边,守护着顾欣琪。
不知过了多久,顾欣琪哭累了,在这种情绪宣泄的疲惫中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后,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还会主动要求吃饭。郝希梦看着她,心里暗暗感慨,执念缠绕起来,对一个人的影响很深,但释放出来却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之后的一个星期,顾欣琪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情绪越发地稳定,之前那些不必要的执念似乎正在渐渐离她远去。她也的确计划重拾画笔,完成之前开画展的梦想,只是无奈右手始终无力,无法握笔继续作画。
郝希梦得知后,和顾葆琪商量,要不就趁顾欣琪住院之际,干脆再好好检查一下。她们挂了外科,但做了各种检查后,发现她的右手早已痊愈,之前的伤势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对日常生活,以及绘画都不会产生影响。
医生得知了顾欣琪的情况后,怀疑她右手不便有可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建议她们去进行一下心理疏导。于是出院后,顾欣琪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渡城最有名的心理咨询师,开始了心理疏导。
一切都正在步入正轨,向着美好前进,郝希梦却又想起了那家“玩偶诊所”的网红店。她上网一查,发现吴师傅还在经营店面,订单依旧络绎不绝,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气愤,开始按照史燚说得那样,搜集有关这家店铺的投诉和差评信息。
吴冕发现后,不觉调侃道:“这事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记着呢?看来你的执念也不小啊!”
“错,我这不是执念,是伸张正义!避免其他人再被骗,重蹈咱们的覆辙!”郝希梦不服气,又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个吴师傅很清楚玩偶的主人对玩偶的感情,并加以利用,在修复过程中不断加价,拿到钱后又敷衍了事,不认真完成修复,不仅对消费者进行金钱上的剥削,还进行精神上的伤害……”
“是是是,郝女侠,在下明白了!”吴冕也赞同郝希梦的说法,于是开始帮她一起查找资料。
他们两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在网上找到了多名“受害者”。这些消费者甚至会集结起来,倾诉各自的上当经历,还经常在微博等网络平台留言,揭穿吴师傅的收费套路。
然而吴师傅果真有些手段,不仅研究过电商法,给自己设计成了一个慈祥和蔼、帮人追寻童年记忆,并与玩偶主人精神相通的匠人形象,还擅长网络操作,懂得在知乎下水军,在微博举报禁言。
这样一个网红人设,再加上他年龄自带信任感,以及从事的小众行业,给人一种高稀缺性和低透明度的感觉,别说痴迷玩偶的人会纷纷找他下单,就算一个路人看着都很难不对他产生亲近感。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忠良大爷,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们带着资料去了史燚的律师事务所,在史律师的帮助下,将自己的亲身经历,结合搜集到的情况,做成书面文件,向市场监督管理局进行了举报投诉。文件上的每一条都是实锤,管理局即刻受理,并向他们公布了工作进程。
几天后,郝希梦得知,已经有管理局的工作人员约谈了吴师傅,责令其进行整改,并将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和监管。同时,管理局也通知了相关网络平台,严查吴师傅的服务资质。
不久后,郝希梦再上网,发现吴师傅的“玩偶诊所”网店已从网络平台上下架了,而他们去过的那个实体的工作室店铺也关门大吉了。
心中的这口恶气总算是发了出去,郝希梦看向办公室里旁桌的吴冕,开口问道:“吴冕,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是老人变坏了,还是坏人变老了?”
吴冕摇了摇头,似乎也说不清。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不管怎么样,这个最让人下头的网红终于翻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