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头与设定

一部原稿快速划过天空……

许多作者以糟糕的设定和不忍卒读的开头令他们的故事胎死腹中。以下是我们在丰富的实战经验中总结出的(糟糕)策略,任选一条试上一试,定会让你在雄心勃勃地踏上叙事征程之前自断双足。

丢了只袜子
情节过于微不足道

“蠢货。”托马斯·亚伯拉罕边摇头边想道,他刚刚在莱恩·斯图尔特忧虑重重的注视下检查了下水管道。“蠢,蠢,蠢透了。”他不停咕哝。他蠕动着身体从水槽下方钻出来,起身后掸了掸灰色连体工装服上的沙粒,然后捡起写字夹板,在表格上记了几笔。莱恩一直焦躁不安地等着他的裁决。托马斯不介意让他就这么等着。

“行了,”他写完了,边收起钢笔边说道,“行了行了。”

“是什么问题?”莱恩的嗓音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能用B-142连接附件来配1811-D短节接头,你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一点?”

“但——但是——”莱恩结结巴巴。

“让我大着胆子猜一猜,会不会是你把1811-D和1811-E给搞混了?”他顿了顿,这才奉上致命一击,“……又搞混了?”

他扬长而去,看都没看一眼身后哑口无言的莱恩。想象着莱恩意识到犯错的后果时脸上的表情,他带着些对他的可怜暗笑了起来。

这样的主要冲突只够勉强撑起《帕曲吉一家》中的一集。别忘了这部剧有300多页。小说的核心困境必须重要到将某个人的一生彻底颠覆的程度。

还有,你得写点大家都感兴趣的东西。写小说时会把自己个人的兴趣误认为其他所有人的兴趣,这块绊脚石你需要跨过去。有些事情连你的室友、朋友和母亲都不想再听了,千万不要把写小说当作你发泄的机会。不管你多么热切地希望矮个子男人能为佳人所垂青,或者希望合法正当地把不肯修管道的房东痛斥一番,尤其当房东明明已经违反了租约上某些条款,却装作一无所知时,而你对此却清楚得很,因为你早就把租约复印好、打上标记,并为他准备了一份,还给了你的室友、朋友和母亲各一份——这些不是情节,只是一通牢骚。

并不是说感情不幸且家中管道质量不达标的矮个子男人就不能作为你的主角,但是他的身高和家中管道的状况应该作为背景穿插在主要情节中简略带过即可。主要情节该是他一边赶往犯罪现场,一边苦苦琢磨怎么会有人被一条羊腿给打伤了的。

等候室
故事在其中耗了太久

雷吉在蒙托克登上火车,在餐车厢附近找了位置坐了下来。闻着隔壁车厢飘来的奶酪汉堡的可怕气味,他开始思索自己当初是怎么下决心要当医生的。打小他就对疑难杂症感兴趣,但这意味着救死扶伤就是他的使命所在吗?火车颠簸着,让他没法打盹,奶酪汉堡的味道又让他犯恶心。跟看到血时的感受一样,他意识到自己至今依然晕血。多年前怎么会做了那个决定的?

蒙托克的风景在窗外快速倒退而去……

(10页后:)

蒙托克最后几幢房子在沙黄色的草丛间显得小小的,在雷吉无边无际的阴沉心境衬托下似乎正在闪闪发亮。雷吉深入思考当下困境的成因。要是当初没有听取弗兰克叔叔的建议,而是按自己原本的意愿去读生物学博士就好了。当时弗兰克叔叔习惯性地抓着自己多毛的脖子对他说:“雷吉,你现在可别犯我1956年时犯过的错误,我那时去读了生物学博士,就这么放弃了……”

(10页后:)

……总之我就这样碰到了你凯瑟琳婶婶。你也就来了这里。”弗兰克叔叔总结道。 雷吉一时不知所措,他想着不是几个月前刚从堂兄斯图那儿听说妈妈和弗兰克叔叔有染吗?那时候斯图打电话来说自己得了宾州的高尔夫奖学金。这件事又触到了雷吉的伤心处,让他觉得去上医学预科班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作者没完没了地炮制一个又一个场景来提供各种背景信息,但主要故事至今没半个影子。到了第50页,读者依然不知道了解雷吉的真实出身、医学事业,或者蒙托克的地形地貌有何重要作用。到了第100页,读者终于开始强烈怀疑这些信息其实根本不重要。到这么晚才发现,也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作者还创建了一个场景,那里面什么也没发生。别忘了,从读者的角度来看,故事的主线是此时此刻发生在主角身上的事。所以不管雷吉在火车上都想了些什么,故事的主要动作场景是一个男人坐着,盯着窗外看,他感觉有些恶心。该画面一页又一页地不停重复。

要避免创建那种角色单纯地身处其中回想或琢磨背景信息的场景。在真正有故事发生的场景中,角色有的是时间来进行这种思考。比如,在为自己的小弟弟进行一场救命手术的过程中,雷吉对自己所选择的职业产生了疑惑。这样的安排会比较合理。

如果你发觉自己没法去掉等候室的场景,那就老老实实地看一遍你的小说,思考最先写到的重要事件是哪一出,在此之前的所有内容也许都可以删掉。如果这些素材里确实有重要信息,可以用多短的篇幅解释清楚?你往往会惊奇地发现,一页的展示或内心独白就足以取代原本长达20页的内容。如果你想大刀阔斧地改,请参考后文的《给你的小说动个大手术》。

长长的飞机跑道
无目的地陈述角色的童年经历

1

雷纳尔多最早的记忆是关于他母亲的,当时这位伯爵夫人正为参加晚上的牌局穿衣打扮。那天晚上,臭名昭著的范·狄塞耳侯爵乘着他那辆有着路易十五式伞盖的华美马车前来接她。逐渐深沉的暮色中出现一对安哥拉阉马,挽具上有着时下正流行的花式及檐口装饰,这场景深深烙印在雷纳尔多的脑海,令他终生难忘。

“晚安,我亲爱的王子。”母亲站在门口向他说道,“一夜好眠。”

“我恳求您留下,母亲!”小雷纳尔多边说边指向淡红色路灯背后那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那不危险吗?”

“啊,那不过是幼童想象中的可笑怪物。”母亲高声嘲笑着拉上了门。夜里她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给了他一根她赢来的焦糖色假阴毛

2

35年后,雷纳尔多翻下床来,冲男仆雨果哈哈大笑,然后开始了他的晨间洗漱。

很快,他便喷上了龙涎香香水,穿上闪亮的衣装。享用过些许舶来烟草和葡萄干之后,雷纳尔多喊道:“雨果,今天早上不用弄穿山甲了,我决定取消课程,跟公主玩毽球去。”

出于种种不明的原因,不少作者觉得以一个40岁男人的5岁经历作为开场白来写一则关于他的小镇故事很有意义。他们往往会在角色真正开始行动之前,一以贯之地给出角色在10岁、15岁和20岁时的英勇场景。这么做想必是为了让读者洞悉角色的主角特质,了解促使该特质形成的关键事件。这倒挺适合作为一篇论文发表在精神分析研讨会上,然而读者期待的是能够为之喝彩的故事。(“喝倒彩”虽然只比“喝彩”多了个字,读者却多听了一大堆令人昏昏欲睡的童年记忆。)

对角色了如指掌是你的职责,要尽量少与读者分享太多记忆,“要尽量少”的意思其实是“不要”。作为写作者,你为读者提供的服务是:讲故事。当你喊某人(比如说IT人员)上门提供服务时,你是要他把自己掌握的C++语言、SSID编码、公共密钥加密知识全都讲给你听吗?你不过就想让他告诉你怎么重新连上网啊。

给你的小说动个大手术
直接切入故事主题

要是你不知道怎么处理小说的背景信息才好,这儿有一条经受了时间考验的实用技巧,你或许可以试试。

找出一个核心动作场景,以正在进行中的情景作为小说的开端,让你的角色在激烈的冲突中首次出场,以此迅速抓住读者注意力。这或许是整本小说第一个激动人心的场景,然而作者有时候会把最终的大场面放在开头,接下来的大部分内容旨在带读者兜个大圈子,最终绕回大火拼、集体自杀或阉割事件的大场面。当故事已显出些许张力时,你可以暂停动作场面,将读者带回过去,介绍一些必要的背景信息。

“动作场面”的说法并不意味着该技巧仅限于描述火爆场面。“我在这里,在广场饭店最贵的套房中,身上就裹了条浴巾。一想到自己要娶一位调味料产业的女继承人为妻,我就满心期待。但当我前去开门,却发现那并不是我要找的人……”同样应用了此技巧,效果跟“我在这里,在广场饭店最贵的套房中,身上就裹了条浴巾,走廊上的枪火声逐渐逼近……”是一样的。

假期风光幻灯片
用地点取代了故事

拉泰比班加罗特尘土大得多,奇普观察四周,重新系紧了背包。自从几周前开始东方探寻之旅,他仍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此地找到更深层次的生活意义。莫非已经过去三周了?他一边在脑中盘算,一边品着苦涩的当地茶,这种茶用茶叶和滚烫的热水沏成。一,二,三,已经三周了!

他在班加罗特茂盛的植被中过了第一周,只因他在那儿偶遇了前来休春假的M大学学生希瑟,藤蔓状的异域食肉植物更增添一分浪漫气息。共度一夜之后,他们坐船去鲁宁索的山庄。他们在开往苏普拉申沿海环礁白垩悬崖的巴士上度过了最后一晚,他感觉两人之间的这点联系已快要消散在一路上雄壮而神秘的风景中了。在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可真是永远地改变了。

曾经有个时期,有本书的内容纯粹是作者从远方回来后所写的异国见闻,书卖得不错。这位作者叫马可·波罗,那时是十三世纪。如果你对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格外了解,你当然可以把这些知识用进你的小说,以此塑造强烈的画面感和增添一些属于远方的特别风味。异域情调也许能为你的小说增添不少滋味,但不管你到访的地方多么奇异,骗子多么巧妙地共享了你的财物,你对大街上衣衫褴褛的儿童生出了多少同情之心,在非洲廷巴克图发生的故事,其写作准则都与在印第安纳州特雷霍特发生的故事完全相同。如果奇普除了欣赏热带岛屿的神奇景致什么也没做,那这个地点不过就是个枝繁叶茂的等候室——再说了,那些枝叶读者早就在探索频道看过了,还是高清的呢。

我无以言表
作者决定不与读者沟通

直到最终踏上巴黎的土地,奇普才明白为何人们称巴黎为“光之城”。全是光的缘故!巴黎的特别之处令人无法言喻,那感觉与回到特雷霍特的家中如此不同。他说不分明,那真是……je ne sais quoi!他终于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巨无霸。他就知道,就连这里的巨无霸尝起来都不一样——真不敢相信!这正是他整个人生中完全错失了的东西——现在再也不会错过。这感觉真棒。

啊,巴黎!光之城!

假期风光幻灯片中的一个子集中包含着这种小说:其中,异国地点的价值意义仅仅存在于作者的记忆中,作者为这段经历目眩神迷,竟意识不到自己没能向读者具体传达该地点的现实信息,更别说具有感染力的信息。与“假期风光幻灯片”不同,这种小说在哪个时期都卖不出去,因为读者连风景都没得看。就如同你在向人们展示自己探访秘鲁马丘比丘古城遗址时的幻灯片,你站在镜头前对着马丘比丘微笑地比画着,同时把整个景色都挡住了,没人看得见。读者不是来共享你的经历的。读者在想:“他背后到底是个啥?看上去像是马丘比丘,也有可能是麦当劳。”

这一点并非仅限于对异国场景的描绘,诸如“太神奇了”“不敢相信”之类的词能使任何经历、事件或设定变得模糊不清。(第三部分的“风格——基础”会对此做更多讨论)

壁炉台上的口香糖
读者无意中被误导

伊琳娜走进育婴室,确保两个亲爱的姐妹到来之前暖烘烘的炉火已经生了起来。弯下腰摆弄煤块之前,她从嘴里扯出一块湿乎乎的粉色口香糖来,自打家族庄园来到彼得堡起她就一直在嚼这玩意儿。壁炉台上光秃秃的,伊琳娜把这一大块湿湿的黏胶牢牢地粘在了上面。

正当这会儿,万尼亚叔叔穿过暖房,在钢琴前停下脚步,来了一段怪异刺耳的和弦,琴声回荡在空中,似乎昭示着厄运来临。

“伊琳娜!”玛莎愉快地呼唤着走进育婴室。冬日的冷风刮得她双颊泛红,虽然裹着厚实华美的毛皮,她的脸庞依然冰凉。三人中玛莎总是最时髦的那个,也许除去两个亲爱的姐妹,毛皮衣装是她最为珍视的东西了。玛莎张开双臂去拥抱她亲爱的伊琳娜,她最心爱的黑貂毛大衣的袖子眼看就要粘上那一大团黏糊糊的口香糖了。跃动的火苗把口香糖烘烤得又软又热,极具黏性。潜在壁炉台下方的火苗仿佛在屋内含着怒气,如一只饥饿又恶毒的海葵,等待猎物游过。看来只有神力介入才能救下这只袖子了。

“伊琳娜!玛莎!”娜塔莎大喊着进门,正好看到俩姐妹热情相拥。娜塔莎在三人中最漂亮,也最自负。打小起另外两个姐妹就亲热地逗弄她。她总是披散着一头金色长发,尽管这并不符合习俗。

正当娜塔莎向姐妹们奔去之时,一阵不祥的风从窗口吹来。她美丽的长发迎风扬起,在她肩上直打转,飘飘然好似一朵天真且毫无防备的金色云朵,对仅仅几毫米——以法国人的方式计算——开外的口香糖带来的危险无一丝觉察。

“来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让我们到别的房间慢慢说去!”娜塔莎说道。

“对!走吧!”玛莎说道,三人一同离开了。

***

稍后,万尼亚叔叔从樱桃园走进来,把口香糖清理掉了。

我有一好一坏两则消息。好消息是,既然你写的是虚构作品,那你可以从头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坏消息是,正因为你从头创造了一个世界,该世界中的每样东西都应是你有意识选择的结果,因此读者会假定这些选择背后存在某种原因。马马虎虎地处置这些素材会招致许多意料之外的后果。比如对读者来说,壁炉台上的口香糖最为重要。小说一开头就引出了这一元素,它看上去那么重要,读者忍不住始终留意着,想着什么时候它开始起作用。如果到最后它都没起什么作用,读者会认为这样的处理不公平。记住:如果在第一章壁炉台上出现了一块口香糖,那到最后它必须引发了什么事。

出于类似的原因,在真实的生活中毫不起眼的小细节——朝房间那头迅速瞥了的那一眼,进酒吧时正播放着的曲子的歌词——在小说中会显得尤为重要。如果你不得不浑身湿漉漉地从淋浴房里冲出来收个意想不到的包裹,那可能是你忘了自己曾在Lands’ End购物网站上订了一双园艺用鞋。但如果你的角色中断沐浴,就因为来了只意想不到的包裹,那就相当于告诉读者这只包裹将引发接下来一连串重大事件。

以下还有两个常见的典型场景。

唉,别管他
角色的问题悬而未决

在那个四月的星期五早上,这条河显得前所未有的美丽与狂野。融化的雪水从西面巍然耸立的高山上源源不断地淌下,清冽的河水绕着我们的高筒胶靴哗哗流过,那时我和哥哥两人一言不发,平静地看着鳟鱼折射出彩虹般绚烂的光芒。

我的哥哥刚从战场上回来,他看上去十分焦躁不安。尽管我才十八岁,也辨认得出朗姆酒的味道,那气味就像傍晚时分即将落到我们头上的一团团飞虫般萦绕在他周身。密歇根来的两个运动员粗鲁而响亮的大笑声将我们的忧思打断,他们正跌跌撞撞地穿行在我们的树丛中。这时我发现哥哥怒火直冒。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担忧,便朝着我笑了笑。他那张气呼呼的红脸上布满莹亮的汗水。

“战争会改变人,奇普。”他坦白道,然后第一次直接掏出随身的扁酒瓶来。“那条黑猎犬一旦闯进你的灵魂,就会开始撕咬你年轻时候的梦想。”

我想要问问他黑猎犬的事,但忘了问,也没有什么令我想起这回事。第二天,我穿着爷爷的套装,很不舒适地坐在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的普尔曼式卧铺车厢中,准备开始在耶鲁大学的伟大征程。

在真实世界中,人们的生活通常被长期无人会提及的种种问题所充斥。但在虚拟小说中,所有问题都是一首曲子的开放式和弦。如果谁的哥哥有酗酒问题,哪个孩子的狗丢了,甚至谁的车坏了,读者都会为这些人担心,期盼着作者能做些什么。所有这些问题都需要有一个个小型故事框架来自圆其说。不过这些次要情节很容易就会铺张开来占据你的整部小说。通常来说,让读者的同情心集中在主要角色身上会比较好。

灼人的拥抱
意料之外的恋人

安娜双臂环住哥哥,紧紧抱住他。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身体的温热仿佛顿时将他的烦恼全部驱散。去上大学后她稍稍胖了些,她的胸脯透过薄薄的T恤衫轻柔而持久地压向他,触感是那么明显。最后他松开了她,脸颊微微泛红。他说道:“为什么我不能像跟你说话时那样跟阿曼达说话呢?”

安娜笑了,她无法对上他的眼睛。“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她比较漂亮?”

哈尔一时语塞。在他心目中,没人能比自己的妹妹更漂亮。只要她能用别人看她的眼光好好看看自己就知道了!但他赶紧把这些念头赶出脑海,他要集中精力解决自己和阿曼达之间的问题。尽管他心中已经开始有所疑惑:是否应该向别处看看,去找寻自己一心向往的真正的热情?

有时候作者是最后一个意识到这种问题的人。作者太容易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造出一个恋人来了。我们把这种问题叫作“灼人的拥抱”,原因显而易见。这种情况理应避免,原因同样显而易见。以下情况也是一样:

蜉蝣般易逝的蛇蝎美人。如果有个新出场的角色被描写为“一个英俊而健壮的男人,头发乌黑,放肆地大笑”,或者是“一个灵巧的金发美人,穿了件紧身背心”,读者立马觉得这是个恋人角色或被人倾慕的对象。真实世界中满是魅力四射的人——面对现实吧——他们从不会看你第二眼,而角色所在的世界比较可爱,我们总是假定所有被角色注意到的魅力人士必然会跟角色发生点什么。

爱丽丝梦游人间。所有对于儿童过度的兴趣及肢体接触都将令警钟长鸣。如果你不想让读者觉得你是个恋童癖,父亲逗弄子女的情节就尽量少写,被什么叔叔伯伯逗弄就更不行了。如果角色与宗教组织有关,无论是个主教、牧师,还是和蔼的教堂看门人,如果他面对儿童时两眼放光,那么就算是从一幢着了火的建筑里把孩子救出来这样的情节也不行。

我们想要个再大点的柜子。男性朋友互相拥抱,为彼此的友谊干杯,到后来双双醉倒在小木屋内同一张床上一同睡去。读者先你一步懂了——他们是尚未出柜的同性恋,无论你往后再怎么解释,也无法扭转读者脑中的想法。如果你本意并非如此,还是让其中一人去睡沙发吧。

壁炉台上的红鲱鱼

红鲱鱼是指一条精心安排的假线索,作者通过巧妙的手段让读者持续关注某事,但其实角色正忙于另一事,这件事会在故事发展到作者安排的时机才展露出来,带给读者震惊且欣喜的感受。

像“壁炉台上的口香糖”这样无意中给出错误指示的情节有时候也能转变为红鲱鱼,从而为你所用,而不是与你作对。如果你的小说因为情节寥寥而显得有些单薄(参见第25页的《一对一》),一条漂亮得体的红鲱鱼能为你的小说增加一些实质内容与纵深度。将各项事物串联起来,建立强烈的内在关联,借此将壁炉上的口香糖变为一条有血有肉的鱼。

红鲱鱼的经典例子便是侦探小说中看上去犯罪嫌疑最大的人(一脸假笑的暴脾气舞男,性格乖张的伯爵夫人),直到最后一幕,读者才发现真正的罪犯另有其人。同样久负盛名的鲱鱼是整整两百页女主人公都在和浅薄浪子谈情说爱,而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要确保你的红鲱鱼始终是故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你耍花招的时候,一切进展必须表现得十分自然。因此,谋杀嫌犯必须得是小说所搭建的世界中的一部分——典型的身份有死者的恋人、近亲,和侦探或死者共事已久的同事。如果嫌犯只是个黑暗中不小心绊到余温尚存的尸体、倒下时又正好握住杀人凶器以致留下一串完美指印的倒霉路人,被这样的情节所误导,读者可无法获得同等乐趣。

另外,当你的鲱鱼不再具有目的性时,不要弃之不顾,留下一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松散线尾。当求爱不成时,我们想要看到此人的反应。女主人公也会惦记这回事。如果不去涉及这些点,该角色在读者心目中的真实感会因此受损。

脚注

《帕曲吉一家》(The Partridge Family):美国音乐类情景喜剧,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播出。——编者注

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代有妇女剃光阴毛、带上假阴毛的习俗。——编者注

法语,意为妙不可言。——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