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何故行此大礼？

“我不会死”四个字从我嘴里蹦出来的时候，

我人已经站在宿舍门口，一只脚都迈出去。

身后，宿舍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就像之前的欢声笑语，嬉戏打闹都是假的一样。

我仰着头，任凭阳光拍在我没有涂防晒的脸上，感觉一晚上的压抑，一早上的不自然，

尽数随着那四个字宣泄了出去。

我冷不丁地明白了之前觉得“不自然”的是什么了？

晓琳、李瑶、周颖她们三个，都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清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昨晚的引吭高歌有关，

我刚才更不知道，

她们为什么要假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我突然有点懂了。

她们悲观、恐惧，根本不敢去直面发生了什么，

只能把头缩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抱着侥幸想着万一都过去了呢？

“不会的。”

“不过过去的。”

“只会死死地缠着你，直到有个结果。”

我情不自禁地抱了抱胳膊，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玄冽在消失之前，为什么要带过去看一场“报应”。

不完全是为了“供奉”，为了“答谢”，

而是撕开皮肉，让我看到血淋淋的真相。

这种事情，

只有解决，没有结束。

不死不休！

呼……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晓琳：

“晓琳，你那几样东西，在哪里买的？”

晓琳脸上浮现出抗拒之色，期期艾艾：“我……”

我尽量笑着说话：“趁着今天天气好，你精神也好，好好想一想，找一找，然后发给我。”

我把手机的屏幕冲着她扬了扬，接着道：

“我手机坏了，现在就去修，修好了就可以看了。”

“好吗？”

我看着晓琳的眼睛，一直看着。

晓琳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

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像是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她不顾仪态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还有点向下滑的趋势。

看在眼里，我暗叹一声。

果然，

一切过去，皆是虚妄。

根本就过不去。

晓琳买的那几样东西，在事发之前的当天晚上，我就问过她哪里买来的。

那时候她就说得不清不楚，

还翻了半天订单记录，

什么某东、拼夕夕、淘淘、闲鱼、红书、斗音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我那时候还觉得晓琳是不是恋爱脑急速膨胀，挤压了正常大脑，

这点事都记不清楚。

现在看来，其实某些“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纠缠了过来。

现在趁着晓琳她们三个难得的清醒，希望晓琳能找出来，究竟是从哪里“进货”的。

“别让我知道是谁！”

我暗暗咬着牙，发着狠，“哼，你信不信我喊人，我的大腿可粗了。”

跟晓琳交代完后，

我就不耽搁了，走出了宿舍。

还没到楼梯呢，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是李瑶。

“兰溪月，你去哪里？”

李瑶沙哑着嗓子问道。

我再次扬了扬手机：“得修一下，昨晚一不小心掉地上了。”

然后，

我就看到李瑶不自觉地扭头，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开“昨晚”这个话题。

“跟你一起去吧。”

“嗯？”

“两个人，好一点。”

“哦，好的。”

李瑶也是好意，我当然没有意见。

还真别说，

想到昨天在外头遇到的事情，

我现在心里面都还是毛毛的。

从学校后门出去的那条街叫狗街，

因为养狗极多而得名，

也不知道哪一任的学长给取的名字，反正就挺形象。

每一届都有学生在狗街上被狗撵着，跑得比狗快，人比狗狼狈。

今天，比较奇怪。

走了一路，我和李瑶居然没看到一条狗，也没听到一声狗吠声。

就像是狗大学也开大会似的，狗狗们都去听校长长篇大论了，没空出来撵人。

走到狗街正中间，一株大榕树下面，一家手机店冷冷清清半死不活。

这年头，

还有人会在这种小破店里，买各种二手翻新，或者老人功能机吗？

生意能好才怪！

我觉得它能维持半死不活的状态，纯粹是大学生们摔手机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官方换屏又实在是太贵了。

我敲了敲玻璃门，没反应，向里头张望，没人在。

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动，

再拉了一下，

玻璃门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被推开了。

“有人在吗？”

“老板！老板！”

我冲着里头叫唤。

这时候，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

“自己进来，等我打完这把的。”

“妈的，会不会打，中路再不来支援，打野再清我兵，信不信我泉水挂机啊。”

我和李瑶对视了一眼，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只是没辙，学校附近修手机的，也就这么一家。

进去等着吧。

我和李瑶刚刚——真就刚刚——走进手机店的下一秒，

“叮当~叮当~叮当……”

铃铛剧烈摇，拼命晃，使劲响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

这风铃声音够难听的啊！

也够响的啊！

我本能地循声抬头，

看到在头顶正上方，悬挂着一面铜牌子，

铜牌上有字，牌下挂着铃铛。

铃铛拼命响了好几秒，然后“啪”地一声，悬着铜牌的绳子突兀地断了，

铜牌连带铃铛，“咣当”一声砸在我们身前脚下。

乱耳的铃铛声这才停了下来。

我情不自禁地手按胸口，

刚刚铃铛声响得我心慌慌的。

李瑶比我还夸张，小脸煞白，双手捧心，外带摇摇欲坠，

要是年纪再大个五十岁，

就这个状态，往地上一躺，铁定可以讹到钱的夸张地步。

我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突然，

“喵！！！”

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声传来。

那是一只狸花猫，

刚刚从二楼飞扑了下来，落地后蹲身哈气，四足弹出爪爪抓地，

冲着我们浑身炸毛地叫唤。

“那个，咪咪……”

我话刚出口，就见狸花猫闪电般扭过身子，从边上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一下子挤了出去。

“这……”

我目瞪狗呆。

那窗户缝小得也就勉强能让我伸出去一只手，还得是侧着出去，

辣么大一只猫居然能挤得出去，

生动地说明了为什么大家都说猫是水做的。

这什么情况？

我和稍稍恢复了一点的李瑶面面相觑。

后知后觉地，

我发现不对了。

铜牌下的铃铛疯狂地响，那也不是风铃，刚刚也没有风啊。

怎么响的？

猫猫不求撸就算了，见了我和李瑶跟见了天敌似的，

又是什么鬼？

“卧槽，阿狸你疯了啊。”

“明天就把你抓去绝育，谁说都不好使。”

“居然敢挠我。”

之前开口让我们进来的店主，骂骂咧咧地从二楼下来了。

店主是个不到40岁样子的胖哥，白胖白胖的，穿着背心露出一身的五花肉，伴随着下楼动作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能甩出个十斤八斤。

他一抬头，本来应该是找猫的，

可是看看我们，

再看看地上的铜牌和铃铛，

脸色突然就变了。

他小心地，用充满侥幸的声音和神态，问道：

“刚才有大风？”

我们摇头。

“那……，是你们手贱摇铃了。”

接着摇头。

胖哥的要哭了：“那，那牌子总是我家猫抓下来的吧？”

我再次摇头，不忍心他一次次地失望，直接给出了答案：

“我们刚进来它就自己响，然后自己掉下来了。”

“你家猫刚露出就冲我们哈气大叫，接着吓跑了，从那……，喏，回来了。”

我伸手一指窗户，正好看到那只狸花猫在外面探头探脑。

胖哥循着我所指望去。

下一秒，

我都有点分不清楚那猫究竟是看到我和李瑶，还是看到了胖哥，

骤然发出了一声拟人似的过度惊吓的尖叫，四肢跟风火轮似地扒拉了好几下，从窗外直接掉了下去。

胖哥：“……”

李瑶：“……”

我：“……”

我晃了晃脑袋，依稀听到了满脑子浆糊晃荡的声音，试探地问：

“老板，这是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胖哥“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啊，

何故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