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骜随众甲士来到咸阳宫门口,领队道“请先生解剑。”蒙骜将剑取下递给领队,那人又道“一会儿奉还。”蒙骜点点头脱了鞋袜便走了进去,双目低垂向上位行了大礼后站立在大殿正中,两侧的人都坐在席子上,微微往左一看从前往后依次是穰侯魏冉、薛公田文、新城君芈戎、泾阳君巿,均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蒙骜又将视线移向右边,竟然是文锦和养羿,而这两人正一脸憋笑地看向自己。
只听上位传来问话“子就是蒙骜?”
蒙骜回答道“启禀大王,小臣正是蒙骜!”
“抬起头来,让寡人仔细看看。”
蒙骜缓缓扬起头抬眼看去,上位的人身着玄衣绛裳,头戴九旒之冕,从旒间露出一双忧郁的眼睛。蒙骜与这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儿,不想秦王突然笑了一下“蒙子知道寡人为何请你来此吗?”
“小臣不知。”
“嗯,赵国派出使者来我秦国,蒙子可知晓?”
“回大王小臣知道!”
“嗯,不曾想他们在咸阳遇到了刺客,赵国派这位蔓葭君来是想要个说法的。因为凶手使得是秦弩,所以这位蔓葭君对我秦国官吏毫不信任,故而推荐蒙子来调查此事,不知子意下如何?”
“多谢大王的抬爱,小臣自觉处理不了这样重大的案件。”
“寡人听说泾阳君在齐国也曾遭遇过刺杀是你破的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那寡人觉得没问题,而且蔓葭君说只信任你,所以……望蒙子不要推辞!”
“如此的话小臣领命!”
“嗯,剩下的就是给蒙子一个什么身份来调查此事。诸位有什么看法?”
穰侯答道“不如授予‘廷尉’之职……”
“不可!”新城君连忙打断。
“哦,为何不可?”秦王问道。
“大王,‘廷尉’掌定罪名、施刑罚,而现在需要的是捕获凶手,所以不妥!”
“那依新城君应授何官职?”
“臣认为‘咸阳尉’即可!”
秦王点了点头“薛公怎么看?”
“臣以为应该授予蒙子‘中尉’之职。”
“哦,为何?”
“中尉掌徼循京师,正是禁备盗贼之职,如此……”
“不可!”新城君马上插话。
魏冉眉头皱起道“新城君!你是不是就是觉得不能授予蒙骜二千石的官职?”
芈戎瞥了魏冉一眼道“确实如此,蒙子的能力怎么样我们都不清楚!怎能授予二千石的官职!”
泾阳君这时缓缓说道“大王,‘中尉’下辖京师武库,既然凶器是秦弩,也正好查一查是不是有人监守自盗,如果没有也可以还他们一个清白。”
这时新城君眼睛一转又道“大王,我听说当时蒙子在临淄也是以白身查案,倒不如按照当初的样子照做就是。”
秦王陷入沉思似有所意动,文锦见状决定掺和一脚加一把火“大王,吾听闻‘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蒙子若没有个身份行事颇有不便,吾等不关心秦国要给蒙骜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查这件事,但是迟则生变,还是让他快点行动起来的好!”
秦王道“蔓葭君言之有理,不过新城君所言也不无道理,诸位以为如何。”
薛公又道“大王,当初在临淄公孙弘以相邦属僚的身份进行协助,臣入秦不久五侍中尚未任命,不如……”
秦王道“任命侍中本是相邦的事,薛公不必客气。既然蒙子是薛公第一位侍中,不如就让蒙子领衔做个‘侍中仆射’。那就这样吧!就由两位相邦为权势,泾阳君一旁协助,由蒙子以仆射的身份主导此案侦破。”
“诺。”
“蔓葭君远道而来请入住驿馆歇息,破案期间请好好领略咸阳风光,秦国一定会给贵客一个交代的。”
“多谢大王。”
秦王下了朝离开了大殿,随侍问道“刚才大王为何发笑?”
秦王停下脚步“他看着寡人的眼神竟有一丝怜悯!真是奇怪啊!”
随侍诧异道“大王江山万里,那应该是敬仰的眼神吧!”
秦王摇了摇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继续前行口中喃喃道“蒙骜……嗯,我记住了!”
大殿之中新城君被孤立,同时他也不屑与其他人为伍,所以在送走秦王后连个招呼也不打便起身离开了。
剩下的人打算简单商议一下该怎么办。蒙骜则是毫不客气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首先咸阳城继续大索,只许进不许出,盘查一切可疑之人。明天我与阿巿去趟咸阳武库。”说完瞅了文锦一眼,而文锦也看了回去。蒙骜笑道“蔓葭君应该会有惊喜给我们吧!”
话音刚落众人看向文锦,文锦笑道“我确实准备了一条消息本来想私下告诉你一个人的。”
“你的好意我知道,如果我是‘中尉’或是‘咸阳尉’我肯定会接受的,但是我只是‘侍中仆射’是借着相邦的权势行事,调兵遣将还需要二位相国的手令才行,所以现在还是以尽早缉拿贼人为要吧!”
“嗯。”文锦点点头继续道“可以重点查一查在咸阳的楼烦人。”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
魏冉道“那好我即刻传讯有司衙门让他们去办!”
田文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儿吧,等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再说。我派人将蔓葭君和养羿子送到驿馆歇息。”
文锦回应道“多谢。”
全城的兵丁循吏全部出动挨家挨户搜查。泾阳君和蒙骜下了朝后和赶来帮忙的田弭、魏锷、酉辰、戌夜四人拿着两位相邦的手令到咸阳武库。
武库令并未出来迎接,武库三丞则到了两位,见泾阳君等人到了深施一礼并做了介绍。
泾阳君问道“武库令何在?”
一武库丞言道“禀泾阳君,自从案发后武库令就没睡过觉,拿着竹简没日没夜的盘查核对弩机和弩箭,众人都说他发了癔症了,怎么劝他好好休息他也不听。”
蒙骜问道“请了医者没?”
“禀侍中,请了!不过医者说主要还是心病,外部压力一撤再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恢复了。”
蒙骜听罢点点头,众人进了武库,只见内部陈列,戈戟长矛、皮胄马甲、强弓虎韔(虎皮弓袋),龙盾蒙瞂(画龙纹小盾,绘羽纹中盾)、成箱成箱的铁蒺藜排列整齐,最里面便是重点‘秦剑秦弩’,旁边则一前一后跪着两个人。
前面的很明显是那位已经‘不正常’的武库令,胡乱翻看着身旁的竹简,身后陪着的自然是那位没有去迎接的武库丞,他见有人便起身行礼,巿上全是灰。
蒙骜本来是想板着脸查一查的,看看能不能榨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见此情景顿时心软了出口安慰道“辛苦了!”
此人有些不知所措,一位丞上前耳语一番,那人眼睛一张又马上恢复原状道“未能远迎请恕罪!”又撇了一眼武库令,继续道“他……现在有点不太好,请您见谅。”
“好,我带了人你带着他们照着竹简上的记录核对一下,看看有没有差。”
“诺。”
在众人核对时蒙骜陷入沉思,其实在听到刺客使用秦弩作案时,心中便充满了疑惑,一个人犯罪定然是要尽其所能隐藏自己身份的,那为何要使用这种具有‘特色’的武器,这不是为调查提供方向和线索吗?所以蒙骜觉得这明显是一种栽赃行为,但是他们要害谁呢?
蒙骜决定顺藤摸瓜先找到凶手要陷害的对象,然后再考察利害相关者,直接从幕后主使身上下功夫,想到这儿那边核对也出了结果——分毫不差,武库令听罢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地被其他人抬走了。
对于账目造假的问题,蒙骜则根本不去怀疑,如果要想栽赃与武库有关的人,大可留下账目上的破绽让自己去查,武库的鱼太小了,根本犯不上用这么大的阵仗。
既然武库的嫌疑洗刷了,蒙骜也就不纠结此处,而是打算从人身上着手,正巧搜捕方面传来消息,还真有可疑的楼烦人,已经被羁押下了大狱,正等着蒙骜等人来提审。众人也不做耽搁直接奔了咸阳大狱,打算会一会这楼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