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乍暖还寒风戚戚

萧晗的肚子眼见一天一天大了起来,此时已是秋日,树叶枯黄,不复原本生机盎然的模样。

萧晗怀孕已有四个月了,每一天,她满心欢喜地沉浸在自己将为人母的喜悦之中。

可惜天不遂人愿,近日她总觉得身体不适。

张氏扶着身子越发笨重的萧晗在梳妆台前坐下,用象牙梳缓缓篦着萧晗的头发。

萧晗看着镜中略显苍白的脸,眉梢间隐隐透出忧色:“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身子懒怠得很,夜里也睡不好觉,你看我这气色真是坏的吓人。”

“奴一会儿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主子瞧瞧吧,也放心些。”张氏看着萧晗,眼中亦带着几分担心。

“也不知是不是这孩子在闹我,我倒盼着他是个活泼爱动的。”说罢抬头挤出一丝笑容,“或许是我身子太弱的缘故,姑姑别担心。”

“主子身体不适,还是再躺会儿吧,奴这就让人去请太医来。”张氏说着便让宫女玉施去太医院了。

这玉施是前些日子在章华宫犯了错被苏姚赶出来的,当时无人肯收容她,即便她回到宫女杂役处,也是受人排揎。

萧晗看她可怜,便叫张氏带她回来伺候。

不一会玉施带回一位太医来。那太医姓赵,三十岁左右,看着是个稳妥人。

太医即刻跪下搭了绢子给萧晗把脉,脸色稍变,随即恢复如常。也不看萧晗,只低头恭敬道:“娘娘并无大碍,是腹中龙胎搅扰娘娘不得安睡,微臣给娘娘开些安神汤即可。”

说完抬头看看萧晗,遂又低下头,道:“还有,请娘娘不要思虑过多,心情郁结对安胎不利。”

萧晗细细听着,慢慢放下心来。递了眼神给张氏,张氏会意,将苏姚给的玉坠拿来给这太医看。

“如此有劳赵太医。”萧晗含笑让赵太医起身,“烦您帮我看看,这坠子是否有不妥之处?”

赵太医接过那坠子,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有一瞬眉头紧皱,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玉施抢了话来,道:“太医有什么赶紧回了,也不耽误大人回太医院给娘娘配药。”

赵太医这才开口:“微臣方才本是想问娘娘如何得到此物的,又觉得这事微臣不该多问,所以才犹豫片刻,娘娘勿怪。”

随即低下头去。

“无妨,这是锦奕夫人送与我的。”萧晗依旧保持她恬淡的笑容,“可有哪里不妥么?”

“此玉性热,乃暖玉中的极品。非但无不妥之处,反而能治疗娘娘体寒之症,对娘娘安睡亦有好处。”

听到这里,萧晗长舒一口气,露出恬淡笑容,眼神却紧紧盯着赵太医:“如此便好,多谢太医。”

遂命玉施送赵太医出去。

刚从小厨房出来的环儿匆匆忙忙来到内室,面色极差:“主子,奴方才看到玉施好像跟那太医说了些什么。”

萧晗微微吃惊,难道自己所料不差?即刻朝院里看了看,那太医已经不见,只有玉施快要进得殿来。

“无妨,不要紧,我且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萧晗恢复平静的面容,命环儿将玉佩挂回原处。

用过午膳,凌宇来长清宫看望萧晗:“晗儿,可好些了么?”

他神色紧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太医是怎么说的?可有法子?”

“陛下一个一个问,晗儿都回答不过来了。”萧晗盈盈笑着,像是嗔怪凌宇,“太医给晗儿开了安神汤,相信很快会有成效的。”

她不曾将太医怪异的表现告知凌宇,也不曾将自己的揣测告知凌宇,她只搂着凌宇的脖子,轻柔玉指抚着他的后颈:“哥哥别怕,我会送你一个健康的孩子,是咱们的孩子。他一定玉雪可爱,陛下说好不好?”

凌宇用力握住萧晗的胳膊:“只要你身体无碍,无论男女,朕都喜欢。”

眼中冰雪融化,化作柔和的目光,温暖且有力量,“这是朕命太医院特地为你配的安胎药,你喝了也许能舒服些。”

说罢,一名宫女端过红木漆盘,上面一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浓浓草药味,呛得萧晗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这是皇上赐药,贵仪还要谢恩呢。”凌宇身边内侍恭谨道。萧晗闻言即刻要下得床去,被凌宇拉住:“晗儿不必如此多礼了,怕是这药苦,朕喂你。”

说着拿起汤匙舀一勺送至萧晗嘴边,萧晗晶莹澄澈的眸子里满是甜蜜,张口喝下。

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将安胎药饮毕,凌宇抚摸着萧晗的头发,温柔细腻,凑到她耳边道:“朝中事务繁忙,朕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转身欲走。后又回头微笑着看着萧晗:“那安胎药每日都会送来,若晗儿怕苦,便等朕来喂你罢。”

萧晗脸一红,原本望着凌宇的眼睛悄悄垂了下去,只软软答一句:“遵旨。”

复又躺好,对张氏和环儿道:“我怕是免不得要睡一觉了,姑姑,若有谁来,只帮我回绝就是,眼下我谁也不见。”

张氏与玲子皆答应着退了出去,内殿只余萧晗一人,床头挂着那块绝美的玉坠,它散发出淡淡幽香,萧晗觉得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混着未消散的草药香味,疑虑渐渐模糊,她终于沉沉睡去,梦里都是甜蜜。

张氏与环儿在外间值守,正说着话,风露宫景鸳来看望萧晗。

“怎么张姑姑在这里?”景鸳扶着侍女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站定后道,“我来看看姐姐,烦劳张姑姑通报一声。”

她今日穿着一件淡紫色罗衫,外面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上面坠着几颗南珠。

挽发的步摇随她的脚步轻轻摇摆,发出悦耳的“泠泠”声。

衣着首饰衬着她姣好的容颜,明媚的阳光打在她剔透雪白的肌肤上,真真是位娇俏佳人。

“景良娣金安。”张氏福一福身子:“真是不巧,我们娘娘身子不爽刚刚歇下了,已经是秋日里了,良娣该多加件衣裳,若冻坏了可不是要让皇上心疼了?”

景鸳的良娣是几日前新封的,因着萧晗月份大了,再加上景鸳侍奉凌宇也有些日子了,且她一直与萧晗交好,凌宇才下旨晋她良娣之位。

听到这里,景鸳脸色稍稍变化,最后还是平静望着张氏温和道:“既然如此,那有劳姑姑代我向姐姐问安,我这便回去了。”

随即转身离开。

张氏又行一礼:“奴遵命,良娣慢走。”说完转身回到房里。

景鸳微微一笑,侍女不解:“主子笑什么?”

“我笑萧晗怕是已经对我生分了。”她的眼睛生得十分漂亮,一眨一眨,仿佛被阳光照着的碧波潭水一般,道:“女人都是善妒的,谁会甘心与旁人一同分享她的丈夫呢?”

更何况萧晗对凌宇的感情连她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看着吧,我这位萧姐姐,怕是很快会掀起大风浪来,我倒是期待的很呢。”说罢止住脚步,对身边侍女道,“玉施与那赵太医是否安排妥当了?”

侍女笑着回答:“主子放心,他们都妥当了,萧贵仪怕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是主子授意的。”

景鸳满意地笑笑,扶着侍女的手腕往风露宫走去。

景鸳怨怪萧晗,因为她亦真心爱慕凌宇。

刚入宫时她的确想着与萧晗交好,可惜,萧晗抢走她的一切,她本以为凌宇一连七日宿在她的风露宫里,她婉转妩媚,娇柔曼妙,一定能慢慢笼住凌宇的心。

可她错了,即使凌宇在她身边,但是心却一直牵挂着萧晗,所以那日暴雨,他才不加犹豫撇下她而直奔长清宫去!这叫她如何不恨?

后来萧晗竟有了身孕,景鸳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易有孕,可萧晗竟然怀孕了!

她心里的仇恨宛如一条条毒蛇啃咬着她血肉,她不甘心,她只好借苏姚之手一步一步将萧晗推入深渊。

“姐姐,你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手中丝帕被攥得褶皱不平,景鸳狠狠咬着贝齿,眼里都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