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贾珍房中。

秦可卿听丫鬟报说贾珍又在大发脾气,无人能够劝阻,不得已只好亲自过来察看。

贾珍双腿已残,不能行动,正依靠在床上,看向战兢兢立在屋里的秦可卿,问道:“听说你把那府里的姑娘爷们叫来赏梅花?”

秦可卿道:“这些日子太太太爷们不在家,琏二婶婶拘束得严,我怕姑姑和叔叔们闷得慌,所以…”

“恐怕是担心我又搅扰你,所以把他们找来做靠山吧?”

贾珍冷声道。

秦可卿不敢吭声。

“那个小畜生也来了?”

贾珍恨声道。

若非那个小畜生忽然与天师牵上关系,勾得父亲要见天师,他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

这贱人特意请那小畜生过来,分明是给他难堪。

见秦可卿默不作声,贾珍冷笑道:“这次可算遂你的愿了吧,老爷的腿废了,以后再也不能强迫你,你心里怕是每天都在发笑,不如现在就笑两声,让老爷也听听。”

秦可卿听他说得越发不堪,心中更觉羞辱,说道:“老爷何必再说这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我和蓉哥儿就好好孝敬你老人家,一家人安安生生的不好吗,何苦闹得让人笑话?”

“过去?”

贾珍厉声道:“怎么过去,老爷我的腿废了,你这贱人却好好的,怎么过去?”

“老爷我不怕让人笑话,我这副模样,已经成了笑话,我还怕被人笑话?什么时候把你,还有那个小畜生也都毁了,我才快活!”

秦可卿听他声音越来越大,几乎传得整个院都是,外面的丫鬟婆子必定也都能听到,只觉自己已经被千百人注视着,指指点点,不禁臊得脸面胀红,哀声道:“老爷这个样子,也不是我害的啊!”

你自己行为不端,做出这种有背伦常的事,这才被太爷打断腿,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怪罪在我身上?

秦可卿心中不甘地想道。

贾珍见她还敢辩驳,更加恼怒起来,说道:“不是你还能是谁,若不是你一天天浪得这个样子,四处卖弄风情,老爷我怎会有这个后果,你这贱人,淫妇,老爷废了,你也别想好过,老爷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安心去,老爷死了,你也永远都是个荡妇!”

贾珍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扎得秦可卿心口一阵闷痛,她两眼一黑,身子踉踉跄跄往后倒去,两手胡乱地扶住旁边的桌子,这才支撑住身体。

满天神佛,求求你们,快让我解脱吧!

秦可卿心中哀求道,眼中不自觉淌下泪来。

贾珍大骂一通,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床上直喘气,好半晌才道:“还死在那边做什么,给老爷端茶!”

秦可卿忙擦擦眼泪,将桌上茶杯里倒上茶,端到贾珍面前。

贾珍觑着她走到面前,忽然往前一扑,两手抓住她前襟,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一面在她头颈上胡乱的亲,一面说道:“你这淫妇还装模作样,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秦可卿吓得花容失色,茶杯失手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用力去推贾珍,可到底女子力弱,竟不能推动他。

两人正纠缠着,却听房门哐的一声被从外面踢开,贾环从外面走了进来,随手又将门关好。

贾珍见有人闯进来,心中一惊,手上力气一松,终于被秦可卿逃开。

秦可卿见被人撞见丑事,忙把两手掩住面,转过头去呜呜地哭起来。

“是你这小畜生,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贾珍终于认出贾环,怒道。

贾环往贾珍腿上看一眼,问道:“大哥哥腿可好些?”

贾珍冷笑道:“拜你所赐,好不了了。”

贾环摇摇头,说道:“大哥哥是因为自己品行不端,这才被大伯打断腿,怪别人何用,如果认不清这点,以后恐怕不止断两条腿。”

贾珍道:“你在威胁我?!”

贾环道:“我不威胁人,我只说事实,大哥哥若觉得事实刺耳,该想想是否自己耳朵太脆弱了,你能有今日结局,乃是自造因果,怨不得别人,若从此改正,以后或许还有的救,我劝大哥哥不要自误。”

“有的救!”

贾珍只当他在说风凉话,怒道:“你说怎么救,能把我的腿治好?我没救了,什么时候你这小畜生和这个淫妇也变得这副鬼样子,我才解恨!”

他越说越气,上身忍不住往前一挺,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竟然跌下床来。

秦可卿自觉没脸见人,躲在一边不敢插话,见贾珍跌下床来,顿时想起他往日的威势,不由得要上前搀扶。

“你是丫鬟吗?”

贾环的声音适时响起,让秦可卿不自觉停下脚步,愕然地看向他。

贾环道:“服侍人的活自有婆子丫鬟去做,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秦可卿头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听了贾环的话,竟真地退到后面。

贾珍见他两人竟不知搀扶,更加怒不可遏,躺在地上大叫起来,外面的婆子和丫鬟听到贾珍的叫声,忙进来察看,见他摔在地上,立即上前将她抬上床去。

等婆子丫鬟们忙碌完,贾珍还想继续对着秦可卿和贾环发泄怒火,却发现这两人早不在屋子里了。

贾环和秦可卿两人重新回到会芳园,不等走近暖阁,秦可卿先停下脚步,哀求道:“今日之事,还请叔叔不要说出去。”

贾环摇摇头,说道:“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这点子破事,两府里早就传遍了。”

秦可卿如遭重击,胸口一阵发闷,眼中又要掉下泪来。

虽然早知这件丑事已经在家中传遍,可她往日里只装作不知,如此还能勉强打点起心情与人交际,此时被贾环戳破幻想,整个人顿时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地。

贾环道:“自欺欺人是没用的,还是多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秦可卿苦笑道:“还能怎么办,不过是挨一日,算一日,叔叔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何等煎熬,真不如死了的好。”

贾环道:“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啊?

秦可卿一阵愕然,半晌才道:“叔叔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

贾环道。

秦可卿彻底呆住了。

环叔叔,你这话我没法接啊…

贾环见她完全是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于是招招手带她往旁边走去,说道:“来,我给你说。”